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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傍晚七点钟,冯莹抱着洁颖,正在卧室来回走着,忽然间,她听到走廊上有赵彬的声音,他好像在对谁说谢谢。咦,他回来了,不对啊,他走时说,这次下乡,要一个月才得回来,现在我都还没满月,他就……
  冯莹正想着,吕娘搀着赵彬走进来了。冯莹一见赵彬左腿走路有点瘸,惊讶地问赵彬:“你腿怎么啦?”,。
  吕娘说:“赵局长腿摔伤了,刚才是客运站的司机送回来的。”
  冯莹急道:“你到医院看了没得。”
  赵彬含笑说:“看了。”
  “医生怎么说?”
  “医生说,说没有骨折,主要是外伤致血脉不通,引起肿胀。他建议我卧床休息,抬高患肢,用热毛巾敷。”
  “没开药吗?”
  “开了活血化瘀的口服药。”
  冯莹把洁颖放在床上,扶赵彬在藤椅上坐下,然后挽起赵彬左腿裤脚看,只见小腿受伤部位肿得像馒头,就带着埋怨的眼光望向赵彬说:“你是怎么走路的,摔得这么狠,是从哪里摔下去的哟?”
  吕娘说:“赶快用热毛巾敷。”
  吕娘说时,去厨房端来一盆热水,刚放在赵彬脚前,床上的洁颖就“哇哇”地哭起来。吕娘走过去,把洁颖从床上抱起来,正这时,外间又突然传来“咚”的一声响。吕娘嘴里说着:“这个老二呀,又故意把小椅子推倒了。”
  吕娘抱着洁颖去了外间。
  冯莹从墙边搬来独凳子,将赵彬的左腿搁在凳子上,然后捞起盆子里的热毛巾绞了一把,敷在赵彬受伤处。她嫌热水凉得快,就去外间提来两瓶开水,不时往盆里添热水。又去厨房将她的洗脚巾也拿来,丢入盆中热水里,然后用两条毛巾交替地敷。
  赵彬见冯莹这样细致地照顾他,心里涌起一股热流,他深情望着冯莹说:“你还没满月,不要累着了。”
  冯莹说:“我都不累哦,你是怎么摔倒的?”
  赵彬把摔伤的经过对冯莹说了。
  冯莹听了说:“好危险,这是在路中间,如是路边上,肯定要掉倒悬崖下去。”
  冯莹也就是从这时起,一直不停地用热毛巾给赵彬敷伤腿,就是吃饭,也是扒几口,放下碗,从赵彬腿上撤下快凉了的毛巾,再换上一条热腾腾的毛巾。晚上十二点钟了,她还在给赵彬敷。
  第二天早上,赵彬醒来,掀开被子,见左腿伤处的瘀血变淡许多,肿也消了些,就十分惊喜地摇冯莹的肩:“小冯,你看,我的腿快好了。”
  冯莹从被窝里坐起来,查看赵彬的伤情,见腿上的瘀血,颜色变淡一些,但消肿不明显,她怕赵彬去单位上班,就淡淡地说:“没消么子肿,你这个起码还要热敷五天。”
  赵彬听冯莹这样说,就不做声了。
  赵彬吃过早饭,对吕娘说:“吕娘,麻烦您去农业局,叫汪局长到我们家来下;另外,我给客运站写了封感谢信,你帮忙送去。”
  吕娘连忙点头:“要得。”
  吕娘一吃完饭,就出门了。
  没多久,汪局长来了,冯莹把汪局长让到里间藤椅上,又倒了杯茶,递给他,随后俯身端起赵彬脚前的一盆热水出去了。
  赵彬在家养伤的头三天,还能静下来,一面让冯莹给他热敷腿伤,一面坐在桌边写材料,或约人来谈话。可到了第四天,因想着单位到了年底,要搞年终总结,事情特别多,就怎么也不想在家待了,于是就避开冯莹的视线,拄着一根棍子去了单位办公室。
  一晃到了元月上旬,赵彬的腿伤基本好了。这时,他给蕨薇、叠岭两县农业科打电话,询问栖云社坡改梯,和岚烟社旱改水的工程进展情况。当得知这两个工程进展顺利时,他非常高兴,于是想着,这两个地方,可以不用去了,现在年底还有一点时间,应下去了解一下特产生产情况。
  元月九号那天早上,赵彬跟局里一个姓杨的果茶技术员,去了客车站。他们此行是去柴扉县翠锦乡惠茗社。惠茗社是一个茶乡,赵彬想到那里进行实地调研。
  客车于下午五时到达柴扉县客车站。赵彬前不久在局里与柴扉县农业科科长见过面,所以这次不打算去农业科,而跟杨技术员直接住进县招待所。
  第二天早上,赵彬和杨技术员在县招待所食堂吃过早饭后,就向城郊北面走去,约走十里路,便踏上一座浓雾弥漫的大山,山上有一条通往翠锦乡的古驿道。
  时值隆冬,天气严寒,没走几里路,北风就凛凛地刮起来。赵彬身上不觉冷,倒是脖子,风吹进去,像针扎样,他把棉衣领子竖了起来。山路本来就潮湿,现经凛冽的寒风一吹,有的地方便蒙上一层薄冰。赵彬为防跌倒,便在路边拾了一根棍子当柱杖。走了一段路,赵彬问杨技术员:“我查资料,这座山海拔800多米,你以前去翠锦乡,需要多少时间?”
  杨技术员说:“爬到山顶,要四个多小时,主要路是弯弯曲曲的,下山快些。”
  赵彬唔了一声,不再言语,因爬山说话,很耗体力。赵彬和杨技术在曲折的山路上,走了三个钟头,都没到山顶。这时已到吃午饭时间,他们便坐在路边一个避风的岩壁下,从包里取出馒头,就着水壶里已凉了的水吃着,一吃完,又开始赶路。
  下午两点钟,他们终于来到山顶。这时浓雾散去,太阳出来了。赵彬和杨技术员坐在一块大岩石上歇气。赵彬眺望山下,见满坡遍野都是绿色,就对杨技术员说:“我们一路走来,山那边的树木,叶子落光了,光秃秃的,而山这边却绿意盎然,生机勃勃。这些绿色植物,都是茶树吧?”
  杨技术员回道:“是的,茶树是常绿植物,到了冬天,叶子也是绿tຊ的。”
  “你来过几次惠茗社?”赵彬又问道。
  杨技术员说:“来过三次。赵局长,我们是先去乡政府,还是直接去惠茗社。”
  赵彬说:“直接去惠茗。”
  两人歇了会,起身向山下走去。快到五点钟时,他们来到山下。这里,有一条平缓而清澈的河流,河的北岸是一片菜地,南岸伫立着一栋栋村民的房屋。杨技术员带赵彬向上游走去。没走多久,就来到社长家。社长家里没有狗,门敞着的,他们径直走进去。见堂屋没有人,杨技术员就喊了声“钱社长!”
  堂屋后面有人应着,不一会,一个四十多岁的高个子男人,手里端着碗,边用筷子往嘴里扒饭,边从后门踏进来,他见喊他的是杨技术员,愣了下,但随即说道:“哟,杨同志来了。”
  杨技术员忙指着赵彬,对钱社长介绍:“这是我们局里的赵局长,专程来这里搞调研的。”
  赵彬微笑着望钱社长说:“你快吃饭吧。”
  钱社长说:“我要吃完了,你们坐会,马上给你们做饭。”说着转身去了后面的厨房。
  不一会,钱社长端来一盆炭火,放在赵彬和杨技术员面前,又倒了两杯热茶,递给他们。赵彬端起杯子,抿了两口茶,觉得茶汤甘醇鲜美,回味清甜,再看杯子里,茶叶色泽活绿,清澈见底,就问钱社长:“这是你们自己的茶叶吗?”
  钱社长咧嘴笑道:“是的,好喝吧?”
  “很好喝。” 赵彬说。
  杨技术员接口道:“这里的土质偏酸,很适宜茶树生长,再加上品种好,所以加工出来的茶就好喝。”
  赵彬问:“这是什么品种?”
  “花露茶,我们本地茶种。”
  “茶叶公司直接来这里收购茶吗?”
  “不是的。我们门口这条河的中游有一个码头,属墨兰专区管辖,离我们乡有十几里路。那里有个茶叶收购站,我们只把茶叶杀青烘干后,卖给他们,他们再用机器加工一下,就装袋运到墨兰专茶叶公司。”
  “是不是这里离县城远,又不通公路,茶叶才卖到墨兰那边的。”
  “就是这个原因。”
  钱社长正说着,他妻子进来喊赵彬和杨技术员吃饭。
  赵彬和杨技术员随钱社长夫妻,来到后院厨房,厨房很大,一边是做饭的地方,一边是饭厅。赵彬坐下来,见桌上摆的胡萝卜炒腊肉、菠菜鸡蛋汤和两盘素菜,两碗白米饭,就指着桌子上的菜饭问钱社长的妻子:“这是专门招待我们的,还是你们平时就是这样吃的?”
  钱社长的妻子坦言道:“平时只两个菜,一碗腊肉,一碗素菜。”
  赵彬惊道:“你们经常吃肉?”
  钱社长的妻子笑着说:“我们一年要喂好几头猪。”
  赵彬感慨地说道:“过去有的地主,也不一定经常有肉吃;现在城里人吃肉,要凭票买,每人每月限购半斤。”赵彬接着问钱社长,“其他社员的生活怎样?”
  钱社长回答道:“我们这里,家家都是这样。”
  杨技术员望赵彬说:“他们这里的茶叶,品质好,是抢手货,每家都赚了不少的钱。”
  赵彬点了点头,称赞道:“我们来时,看到不少人家的房子,都修得精美,有的人家还建的是楼房,从这点就能看出,这里的村民,生活很富裕。”
  杨技员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边咀嚼,边说:“同样是茶乡,有的地方,茶树品质不好,产量不高,一年也赚不到什么钱。”
  “不管种什么,品种质量很重要。”赵彬回应杨技术员说。
  大家吃完饭,来到堂屋,坐在火盆边烤火。赵彬走了一天山路,十分疲倦,很想早点休息,但一想到,春节前还有几个地方要考察,时间不能耽误,于是马上振作起来,从兜里掏出本子,握着笔,开始询问钱社长,惠茗社的基本情况。
  钱社长把社里有多少人口,多少户,茶园和耕地各多少亩,年产粮食多少,茶叶总收入好多等,一一说给赵彬。
  赵彬记录完后,又问钱社长:“你们这里是以种植茶为主,苞谷、红苕用来喂猪,那你们到什么地方买米?”
  “我先说的那个码头,那里是个集镇,赶集时,下游产稻子的地方,有人坐船上来,用谷子换我们的茶叶,也可以用钱买他们的谷子。”
  “哦。你们这里的‘花露茶’是怎样繁殖起来的?又是怎样从种粮,过渡到以种茶为主的?”
  “听老人说,我们的前人,过去主要是种苞谷,只在坎边地头,零星栽些茶树。后来呢,他们把喝不完的茶叶拿去卖,发现得的钱,比种苞谷划得来,这样呢,他们就开始在苞谷地里栽茶树。刚好这个时候,有人发现村东头山上,有几棵茶树的叶子,加工后,味道特别好,大家就都采这几棵茶树的种子,也有人剪枝条扦插育苗。这样过了几年,山上慢慢就都栽成这种茶树了。
  老人们还说,清朝时,地方官员把这里的茶叶,当做最好的东西进贡给皇帝,后来宫廷就年年派人来这里采购茶叶……我晓得的,就是这些。”
  赵彬把钱社长说的,全部记入本子后,又问钱社长:“‘花露茶’的名字,是谁取的?”
  “这个一直没搞清楚,有人说是皇帝赐的,有人说是一个过路诗人取的。”
  “‘花露茶’母树还在吗?”
  “还在。”
  “明天,你带我们去看看。”
  “好。”钱社长回道。
  赵彬还要问时,却一眼看见彭技术员握着嘴在打呵欠,就笑着说:“好了,今天不谈了,都早点休息。”
  第二天早饭后,钱社长带赵彬和杨技术员,沿村东头一条小道去山上茶园看“花露茶”母树。他们走约半个小时,来到山上一个地势较为平缓的地方。赵彬一见这里有几棵茶树长得比屋还高,正惊异时,钱社长对他指着这些茶树说:“赵局长,这就是‘花露茶’母树。”
  赵彬见这些古茶树,虽经历百年风雨,但仍枝繁叶茂,根壮体健。
  杨技术员对赵彬说:“这些老茶树,每年春天都还能长出鲜嫩的叶子。”
  赵彬问钱社长:“这么高的茶树,怎么采茶啊?”
  钱社长说:“到了采茶季节,妇女们腰间挎个篓子,爬上树采,采不到的地方,就搭梯子。”
  “这些老茶树,是你们前人栽的,还是野生的。”
  “这个问题,我一直没搞明白过。”
  赵彬把脸转向杨技术员说:“我们可以在这里,建一个茶树育苗基地。”
  杨技术员回应道:“每年九月,是茶树扦插最佳时期,如财政能拨一笔业务费,我明年秋季来这里,搞扦插无性繁殖。”
  赵彬说:“你回去后,写个可行性报告,交给我,我再向上面要钱。”
  三人在这里看完“花露茶”母树后,又到别的茶山考察。他们一座山一座山的转,直到天快黑时,才下山。
  晚饭后,赵彬、杨技员和钱社长,坐在堂屋火盆旁,聊了一会培育茶树良种的事后,赵彬问钱社长说:“你知不知道,你们山坡上的茶园,一亩茶叶的利润是多少?平地里种的苞谷、洋芋和红苕,一亩地各产多少斤?”
  钱社长笑着说:“具体数字,我说不清楚,我去趟会计家,一会就回来了。”
  半个小时后,钱社长从会计那里回来,向赵彬作了汇报。当赵彬得知一亩茶叶的收入,是一亩苞谷收入的三倍,平均每家一年的收入可达一千多元时,心里十分感慨。
  赵彬这时又问钱社长:“你们平时是怎样管理茶树的?”
  钱社长回复道:“一年施一次基肥,铲两次草就行了。”
  杨技术员插言道:“钱社长,茶树还要修剪,不修剪的话,树一直往上长,分枝就少。”
  钱社长说:“树长得好好的,剪了搞么子。”
  赵彬笑着对杨技术员说:“你把修剪的原理,给钱社长说下,他懂了就好办。”
  杨技术员说:“茶树生长,有明显的顶端优势特征,这是由于茶树体内,生长激素产生于顶端,如剪去顶端枝梢,剪口以下的侧芽,就会迅速萌发生长,芽就发得多。”
  钱社长说:“如把茶枝剪掉,社员们肯定接受不了,他们不懂你说的这些道理,以为这样搞,要减产。”
  赵彬说:“可以先搞块试验地,然后通过对比,再说服社员。”
  钱社长笑道:“那以后,杨同志要经常来指导我们才行。”
  杨技术员呵呵地笑道:“有肉吃的地方,我肯定来得勤。”
  三人笑起来。
  接下来的三天,赵彬除去茶山考察外,还到一些社员家里看了看,还去了十里之外的码头,看了下那里的茶叶收购站。到了第四天,赵彬和杨技术员便离开惠茗,返回石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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