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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来时天色已经有些晚了,盛铭吩咐下人带小姐赶紧回房间,洗个热水澡。
  今日他们在寺庙待上了许久,就算提前准备好了暖炉,但盛南栀的身体委实弱了些,盛铭实在是不放心。
  陆铖受那么重的伤,经过太医的救治第二天倒是面色红润起来,而盛南栀当天却发了热。
  陆钺睁开眼时,身体一下变得僵硬,以及……极度地不适应。
  是松软又暖烘烘的床铺,屋里点着安神的熏香。
  房间很大,泛着漆光的红木桌椅,玉石做的挂帘,雕刻着栩栩如生的神兽房梁,都彰显着主人家的华贵。
  陆铖动了动,能感受到身上每一处伤口都被妥帖地包扎好。
  而疼痛的神经提醒着陆铖这一切并不是梦境。
  “嘎吱”一声门被推开,是训练有素的仆从进来换香。
  突然见到睁开眼睛的陆铖还被吓在原地,那小丫鬟平日里见陆铖时,都是闭着眼睛的。
  只知晓这少年长相俊美,可这眼睛委实生得有些令人害怕。
  陆铖只是淡淡的一瞥,就像陷入了幽潭冻得无法行走。
  好一会丫鬟才反应过来,说道:“你醒了!”又算了算时间,小声嘟囔,“你都昏迷快十天了,还算命大。”
  “这是……何处?”陆铖问道。
  那个丫鬟一边点香,一边说道:“相府。你还得感谢小姐,不是哪个普通小百姓都那么好运,能有太医亲自来看病。”
  似乎是想起少年浑身的伤,叹息一声,“不然你真得死在今年的大雪里了。”
  死……大雪里。
  陆铖没有说话,身体动弹不了,只能淡淡地看着繁复华贵的房梁。
  竟然还是没死,陆铖眼眸微阖,他当真是贱命一条。
  丫鬟又絮絮叨叨地说了一些话,总之就是夸她家小姐多么善良。
  陆铖这边刚醒来,盛南栀那边就收到了消息。
  小南栀对自己救来的哥哥有很强的使命感,感觉就像捡来一只新狗狗,要好好照顾他才行。
  盛南栀迈着小短腿就往陆铖的屋里去,弄得一堆婆子丫鬟在后面担惊受怕地追。
  陆铖正在思考时,就听见外面传来一阵惊呼的声音,再抬眸看时,眼前已经站着一个脸红扑扑的小糯米团子。
  看见陆铖后,眼睛一亮,开心地说道:“哥哥你终于醒啦!”
  所以他们的小姐……是一个这么小的小幼崽?
  陆铖微微皱眉,不知是脆生生甜又软的声音,还是“哥哥”这个陌生的称呼。
  可面前的盛南栀并没有因为哥哥的不回答而难过,反而说得更开心,绘声绘色添油加醋地说着自己救下哥哥的过程。
  一边观察着哥哥的反应,最后实在是说累了,两条小短腿实在站不动了,就坐在陆铖的床边。
  喝了一口侍女递来的水后,才继续说道:“我救下哥哥啦,按照话本里,哥哥就得留下陪我玩!”
  这么小的小孩,字都认不全,哪里会看什么话本,不过是府中只有她一个小孩,实在太过无聊,想找个玩伴而已。
  陆铖没和这样的白面团子打过交道,浑身都带着好闻的甜香,眼睛又大又亮。
  仿佛陆铖再不说话,这双漂亮的眼睛里就该蓄满眼泪了。
  陆铖这九年头一次这么慌乱,脸上终于带着一丝孩子气般的不自在了,轻声地“嗯”了一声。
  盛南栀眉眼弯弯地笑了笑,突然将脸凑得很近,观察着陆铖。
  陆铖的相貌自然是极好的,可他也知道自己的眉眼生得凌厉冷漠,一般小孩都害怕。
  果不其然盛南栀微微皱起了她秀气的眉毛。
  “哥哥脸上的伤痛不痛啊?”
  陆铖愣怔愣了一下,眼睛微垂并没说话,面上瞧着依旧带着漠然的神色。
  可盛南栀却握紧了拳头说道:“放心哥哥,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的,阿花刚开始总是被其他坏猫欺负,但我都赶跑了,我可厉害了。”
  说完一副自豪得意的样子。
  少年眼睫颤动,看着明媚阳光的小团子,神情都软化了下来。瞧着总算是有些孩子该有的样子了。
  陆铖不说话,总是盛南栀在说,浅红的嘴每天都在喋喋不休,有时候全身上下都在做着动作,总之那是一个绘声绘色。
  都以为小姐的耐心不过几天,毕竟是个小孩,有了更好的东西总是会忘记的。
  可盛南栀却像是不疲倦一般,日日来找陆铖说话。
  陆铖伤好得差不多那天,身上大大小小的纱布被拆开,盛南栀这才算是真正看见陆铖的全貌。
  虽是个小少年,但身量是极高的,或许是长期营养不良的原因,身形有些消瘦,将他凌厉的下颚线显得愈发明显,五官像是浓墨重彩的山水画一般,是极好看的。
  陆铖的样貌将小南栀都看呆了,饱满浅红的唇微微张开吸气,像个小动物般地发出惊叹,“哥哥好漂亮。”
  漂亮这两字让陆铖似想起什么来,微微皱起眉毛,不过很快又恢复了原样。
  盛南栀主动去牵陆铖的手,说道:“哥哥我给你取了一个名字,很好听哒!叫盛团团!”
  她一直都是“哥哥,哥哥”的叫,加上陆铖一直不说话,就自作主张地给人取了一个名字。
  丫鬟小桃在一旁有些无奈地劝道:“小姐,人家有名字的。”
  就见盛南栀像一只小猫一样,异常警觉地看着小桃,声音里带着些委屈,“你们都知道哥哥有名字吗?为什么我不知道啊,是因为我不识字吗?明明我俩才是天下第一好。”
  小桃蹲下身来帮盛南栀整理衣服,轻声细语地说道:“小姐有问过哥哥了吗?”
  盛南栀更委屈啦,脸颊两边的软肉都鼓了起来,“我给哥哥说了我的名字,但哥哥并没有告诉他的名字给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生气,气鼓鼓地控诉道:“哥哥不理我!”
  在小团子的世界里,说名字就是在释放交朋友的信号弹!只有先知道名字了,才能做好朋友的。
  可是哥哥不会说话,所以也不能怪哥哥,而自己不认识字,哥哥写下名字肯定自己也不知道,小团子在脑海里悲伤地想着。
  或许是小孩声音听着太软,表情又委屈巴巴的,陆铖薄唇微张,“陆铖。”
  “我叫陆铖。”他又重复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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