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当空,容洛再一次体会到这一身衣裙的累赘,全身的热气蒸腾,她感觉自己好像跪在慈宁宫前的一个电热水壶。
已经过了一个时辰,可舌尖的那股血腥经久不散,容洛想到真的喝完那碗掺着血的毒药,便止不住的想吐。
方才就在周宁搀着她出来罚跪之时,又是小声提醒的让她抓紧服药,“王妃不必担心,拿完那碗血中我放的是猪血,不是皇后所说的人血。”
有了这句话,不管是不是真的,容洛心中多少有一些安慰。
不过关于解药,容洛心中多留了一个心眼,周宁说到底仍是皇后身边的人,就算是为着她救了董嬷嬷的恩情,也大可不必如此以身犯险,帮她至此。
也许是皇后刚才对她的一番态度,让她真正见识到了什么叫做人间冷暖,让容洛不由得对身边人心怀戒备。
在日光的照耀之下,容洛只感觉眼前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只得掐着虎口来维持意识,这毒药,当真强劲。
“罢了……死就死吧。”容洛这般想着,便从荷包中取出周宁先前交给她的那颗解药,仰头服下后,闭了闭眼,感受那粒药丸在舌根晕开顺着喉结滑下,一股清凉昏昏沉沉的大脑骤然清醒。
还真是解药,看来这个周宁,还是有点良心的。
只不过要是能送佛送到西便最好了,容洛现在非常需要一个软垫,四下望去却是瞧不见太监周宁的身影。
最后容洛索性便绝了这一份心思,从出膝盖换着发力,在青石板坚硬,容洛跪了一个时辰,便有些受不住,膝盖疼得仿佛有针扎一般。
皇后像是有意为之,慈宁宫的门口倒像是集市一般人来人往,有不少过路的宫女太监,时不时目光看向她,像是揣测她的身份。
想必过不了多久,晋王妃罚跪的事宜,便会满城皆知。
容洛一时间不知道是该说皇后蠢还是狠,晋王如今身在沙场,本就是满朝上下的大功臣,然后这班堂而皇之的苛待晋王的家眷……
接下来的时光变得极为难熬,容洛就这边看着日落西沉,天色慢慢昏暗,之后有小宫女点上灯笼,转过头来瞧见容洛,面上闪过一丝不忍,却也不敢多事,步履匆匆的离开。
该不会就这样让她继续跪到第二天,容洛苦笑着,伸手揉了揉膝盖,双腿已经跪的麻痹,只得通过时不时的揉捏恢复知觉。
皇后行为猖狂,却总有忌惮的人。
小桃捧着圣旨匆匆赶来之时,容洛目瞪口呆,“你是如何寻得皇上的?”
小桃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揭开圣旨,正准备宣读知识,才发觉不认识字,最后索性和上,上前便一把抱住容洛,“小姐!”
接着便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嚎啕。
原来方才容洛被罚跪之时,小桃便被拉到另一个小房间里审问,她作为容洛的贴身丫鬟,虽然是知道王府之中到底发生了何事。
而审问之人,便是周宁。
“是周公公,让我换上宫女的服饰,先去找皇上,说王妃被皇后罚跪,奴婢前去御书房之时,有好些穿着绿袍的官老爷……”
容洛听着她求来圣旨的全过程,心中却是明白殷无双离开前对她说的皇后不敢闹的太过是什么意思。
有皇上在,便容不得皇后这般造次。
“皇上还说,以后免了小姐入宫。”小桃说着压低的声音,凑到容洛耳边说道,“以后便不必面对那个黑心肠的皇后了。”
容洛被逗笑,摸了摸她的脑袋,这个傻丫头,今天可是救她一命。
至于那个周宁,这恩情便要以后找机会再还了。
两个人抱在此处窃窃私语终归是不雅。
有了圣旨庇护,容洛一瘸一拐的站起身来准备离开,回头在看一眼慈宁宫时,“走吧。”
经历了这么多事,容洛回到王府之时,却是恍若隔世,先屏退了周围,容洛一个人在房间中独处,闭上眼睛神思一动,再睁眼之时,面前白炽灯照耀的一切,却是另一方空间。
好在有这一处小小空间,能让她有些归属感。
容洛站起身来轻车熟路的在架子之上寻找合适药剂。
也不知皇后到底给她下了什么药?容洛明明已经服下解药,就连小桃王府的路上也已经喂她服下迷幻药的解药,可她身体却仍是无穷无尽的疲惫。
像是深陷泥沼一般。
一番忙活下来,容洛杂七杂八的解毒丸吃下,又是神思一转,整个人陷入床褥之中,如今双腿倒是活络起来了,肿的不像样子,上面斑驳的青紫若是让小桃,又该心疼了。
后宫中的女子,当真是可怕,也许是待在那四方天地之中,心胸都变得狭隘起来,眼底容不得旁人。
容洛摸了摸自己的脸,明明这副面孔极具欺骗性,在人群中一站便是弱柳扶风的病西施。
这皇后还真下得去手。
相比于尔虞我诈的后宫,容洛更愿意待在冰冷的手术室中,虽说前世也是昼夜颠倒,但是她的所有辛苦只为了救治病人,在这个鬼地方,她能暴露她会医术的事实,那也处处受人欺压,好生憋屈。
“我想回家……”容洛喃喃自语。
心中的思绪乱窜,迷迷糊糊间,容洛便睡了过去,在梦中,倒是她梦寐以求的场景。
梦中的她已经逃出王府,在一处山林之中隐居,时不时的便回去山下的乡镇之中为穷苦百姓义诊……
紧接着画面一转,刚才还宁静祥和的场景,战火纷飞,满是嚎啕之声,容洛看着周边一个又一个浑身浴血的战士,恍惚之间想起了一个人。
“殷无双!”容洛猛的醒了过来,喘着粗气。
她莫名有一种不祥的预感,到底是战场上,万事皆有可能,殷无双恐怕正处于生死危机之中。
而这个时候,一到声音不合时宜的插了进来。
“容洛!人呢?好啊!看看你们晋王妃,就是这般招待客人的?我不过是来找我姐姐叙叙旧,你们这是做什么?这群刁奴还不滚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