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文渊眸中的错愕与慌乱转瞬即逝。
“痴心妄想！”他冷冷一笑，笑声乖戾，“你也配？”
语落，褚文渊毫不犹豫甩袖离去。
殷明月眼中陷进死寂，宛如一潭死水。
她呆站了许久，才摇摇晃晃走到了北院。
小小的院子，只剩下一片断壁残垣，一具烧得焦黑的尸身就那样曝在日光下，无人收敛。
殷明月目之所及的一瞬，瞳仁猛然颤抖，冲上去紧紧抱住它。
直至眼泪哭干了，只余泣血的哭喊……
不知过了多久，回神时才发觉下起了雨。
忽然，一把伞出现在她头上。
竟是柳行首。
她拿出一个破布包的包裹：“这是……先帝前阵送来的。”
殷明月怔愣接过，倏然红了眼。
是两个一大一小的木雕，她一眼就知道，是儿时的她与父皇。
行首轻声道：“他让我告诉你，爹爹从未怪过你。”
殷明月心狠狠一颤，呆呆看着。
原来父皇对她的责备亦是装出来的，父皇从未怪过她。
包裹里除了木雕，还有一封可以出城的关卡文书。
行首拉起殷明月，重重叹息：“他把唯一的生路留给了你，公主，你一定要好好活着。”
殷明月紧紧攥着包裹，干涸的眼又流下了泪。
褚文渊说得对，她是个罪人，却不是亏欠他与吕晴婉，而是亏欠喻臣与父皇！
她一定要离开这里，活下去！
是夜，殷明月混在人群中，顺利出了城。
她以为自己终于能摆脱褚文渊。
可她忘了脚上的镣铐。
即便她遮掩了面容，却解不开屈辱显眼的脚铐。
在城外逃了三天，她就被抓了起来。
抓住她的不是褚文渊的人，不过是个普通的村民。
她被拿去换了十两银子的赏钱。2
村民拿着赏钱感恩戴德的走了，殷明月被拖上马车，破布一般丢在褚文渊脚边。
她当即跪下求饶：“首辅大人，求您……给我一条活路……”
褚文渊声音是咬牙切齿的：“晴婉的一条命，你以为这番就能两清吗？”
殷明月满目空洞：“我没有害她，我只想活下去……求您大发慈悲，饶了我吧。”
她不停地磕头，额头磕出血来也不觉痛，似行尸走肉一般只重复着三个字。
“对不起、对不起……”
见她如此模样，褚文渊眼眸都染上一层猩红，狠狠掐上她的喉咙：“你这贱命，也配得到她的原谅？”
喉中渐渐咸腥弥漫，无法呼吸，殷明月慌了，艰难挤出声音。
“放开……求……你……”
为了活命，殷明月拼命地抓挠，指甲被磨得残损不堪。
挣扎间，玉坠“咚”一声掉落。
饱经摧残的玉坠终究还是裂开了，宛如她支零破碎沉入谷底的心。
殷明月的视线死死盯着那碎掉的玉佩，手上力道一点点松懈。
想要活下去，太难太难了。
喻臣，父皇，对不起，我终究是要食言了……
褚文渊顺着她的视线，气极反笑。
“还奢望那条狗来救你？”
他狠狠甩开殷明月。
殷明月瘫倒在地上，气若游丝，麻木地笑：“我是错了……”
“我最大的错……便是爱上你。”
褚文渊喉咙一紧，死死盯着殷明月的双目彻底猩红，冷冷吩咐。
“死不悔改！来人，将这贱人拖去军营！充军伎！”
语落，便有侍卫上前将殷明月拖走。
殷明月竟毫不挣扎。
她看向褚文渊，却仿佛什么都看不见，满目死寂。
“褚文渊，我恨你。”
明明毫无情绪的一句话，褚文渊心口忽地如被锁链勒住一般。
他看着侍卫将殷明月拖走，手攥得死紧，那个‘停’字却一直被压在喉咙里。
回程的马车路过吕晴婉坠亡的那条河。
看着河中湍急水流。
褚文渊告诉自己，无论殷明月下场如何，都是她罪有应得，无需心软。
马车进了城。
忽地，一声勒马嘶鸣在马车前响起。
褚文渊掀开车帘。
来人是他的至交好友，大理寺少卿江叙旸，按理，他现在应该还在江南查案。
“错了！都错了！”
江叙旸神色焦急古怪，一见他就跳下马来。
褚文渊不明何意，心口却忽地一抽。
“何事？”
江叙旸竭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但脑中千言万语此刻化为一句话：“吕晴婉没有死！我在江南找到她了！”
褚文渊瞳孔骤缩。
晴婉没有死？当时分明找到了她的尸首！
来不及多想，下一刻，褚文渊骑上江叙旸的马，朝城外军营奔去。
靠近军伎营。
不堪入耳的声音入耳，褚文渊心脏猛地勒紧。
他几乎是冲进去，就见一衣衫不整的男人愤然拔剑。
“你这死贱人！竟敢咬我！”
而那男人身下不着寸缕之人，正是殷明月！
褚文渊双目猩红，厉声呵止。
“住手！”
男人被吓得愣住。
殷明月呆滞一般缓缓抬眸，看了褚文渊一眼。
那一眼，满目荒芜。
褚文渊心口猛然一抽，快步走上前去。
然而，仅剩一步之遥，鲜血倏然溅上他的脸。
是——殷明月主动迎上了那男人的剑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