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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驾车的依然是上次挨骂的小子,这才tຊ学乖了低了头,眼也不往上瞧,等青秞坐稳了驾车便走,一路走一路又想,这个姑娘虽好看得紧,可像个木头人似的,每次坐在车里都是呆呆的,还不如自家隔壁的小兰,眉飞眼亮的,想起小兰驾车也越发的起劲。
  青秞只觉神思缠绵,强自睁眼,混混噩噩的往外瞧去,已是黄昏将入夜,不知哪里来的蛙鸣,咕咕三两声。
  桑蕾黄的轻纱睡衣,只嵌了米白的缎子边穿在身上晃悠悠的,细白的脚懒懒的伸进米白绣花缎子鞋里,外面点着羊角竹叶落地灯,昏黄的光影里桐花伏在屋子中间的圆桌上,眼睛瞧着这边,看见青秞起身,忙站了起来,将灯影挑亮了些说:“姑娘困的好些了,可是饿了?“
  桌上食盒里有温着的鸡丝粥,闻味道就知是李氏的手艺,嗓子里咕嘟了下,拿起勺子就送了一大勺进嘴。
  翠娘端了托盘进来,凑到青秞跟前细细瞧了瞧脸才说:“睡一觉倒是好看许多,开始瞧着小脸有些瓷白了,罢了,尝尝我做的杏仁羹。”
  乳白色的羹上浮了点点黄色的桂花,青秞左右看看又有些不舍鸡丝粥,翠娘笑道:“天晚了,鸡丝粥恐不好克化,喝杏仁羹罢。”
  青秞笑说,我竟像是做了大事一般,叫娘和姐姐都为我下厨呢,又喊桐花:“把我妆台上的荷包送去给大娘子。
  翠娘问:“是什么?”
  青秞扇了眼说:“工钱,十两银子呢。”
  翠娘哂笑:“倒未曾白白几日不睡。”
  凉风潜入夜,卷起纱帘,梁河掩去一天的热闹渐渐沉寂下来,青秞远眺天边的一角月牙说:“姐姐,我想喝酒。”
  翠娘说:“去我屋里吧,还有一瓶蜜浆。”
  欲起身才看见桌上还有一个红漆雕花首饰盒,翠娘说:“温家送来,你生日礼物。”
  青秞随手牵了。
  翠娘的卧室里,婉转的扶光粉纱帐,掩了温柔的地籁色纱被,临梁河窗前设炕,炕上有平头香椿木小案几,案几上白玉瓷瓶里斜插了两只艳色海棠。
  端了杏仁羹进来,又开斗柜取出一对素白酒盏,最后才从壁柜里捧了水晶琉璃束口瓶出来,琥珀色的蜜浆在瓶里轻漾。
  青秞眨眨眼,“施都司送的吧。”
  “你称施都司,他唤三姑娘,你说起便是横眉怒目,他说起便是小心翼翼,你们俩啥时候结的仇呢。”翠娘双手倒酒。
  青秞冷哼,我嫡嫡亲的姐姐只得陪我十几年,他一个外人平白霸占几十年,莫不是还叫我笑脸相迎。“
  翠娘好笑:“依着你,我们姐妹都在家陪着爹娘,等几十岁了,看爹娘头疼是不头疼呢,还是叫笠哥儿媳妇嫌弃呢。“
  青秞嗤的笑了出来:“自然是懂的,就是不舒服罢了,且难为几年再说。”
  端起杯饮了小口,蜜里调着酒味,在嘴里散开,天边的月牙勾出一轮光晕,翠娘心底泛起一抹酸涩:“以前在沟子村的时候,从未想过能住上这样的屋子,如今住了就舍不得走了。”
  青秞心底一滞,知道最多一年半载翠娘就要嫁了,虽说近,可到底是不一样了,亦端起酒盏抿了一口,斜睨了首饰盒说:“里面是什么?”
  翠娘打开,一对芙蓉玉银镯在月下一闪一闪,“倒比白日里好看。”
  青秞立时推给翠娘,翠娘又塞回给青秞说:“秞儿,你喜欢过谁吗?”
  青秞拿手拨了拨芙蓉镯子道:“喜欢待要怎样,喜欢了便能嫁?!
  翠娘端起酒盏在青秞的酒盏上轻轻一碰说:“你告诉我,我叫爹与你周旋。“
  “罢了,若我喜欢的是王爷、皇子呢,难道也能嫁了。”青秞端了杯,歪着头枕在窗棂上,只顾看了远处的河水。
  翠娘听了一把搬正了青秞神色端肃说:“颜青秞,我们颜家的姑娘可不许与人为妾。”
  青秞一愣,转念便明白了翠娘的意思,像他们这般平民之家若攀上了王爷,皇子这等贵族,除了做妾,再无二途,遂取笑道:“做什么妾,便是那样高门大户肯八抬大轿抬了,我也害怕呢,万一屋里再藏几个,岂不是膈应的很,我是打死不愿的。”
  翠娘举手再饮,嘻嘻笑道:“膈应,膈应的很,无法忍受的膈应,如此还是寻个门当户对的嫁了吧。”
  青秞自己斟满,面色如桃花粉嫩,仰头又一杯笑得眉眼俱弯了,“也是,寻个与爹爹一样性子温和的,厮混了也好。”
  翠娘不肯示弱又倒,青秞伸手去抢,月色清幽,风月无边,姐妹俩胡说着闺中私语,也不知时辰,累了相携倒在床上,翠娘犹听青秞嘀咕,“姐,慢点嫁,等我赚了钱,定要让你十里红妆。”
  翠娘扇着眼瞧了屋顶的,渐渐入睡。
  次日,将近午膳时分桐花无奈悄悄进屋收拾,翠娘警觉,听见响动坐了起来,屋外太阳高照,伸着懒腰推了推尚裹在纱被里的青秞说:“快起,太阳照到头顶了。”
  青秞迷糊着坐起来,满耳的知了啾啾之声,太阳越过窗纱落在屋里,摇摇头竟无不适说:“昨夜的酒甚好,桐花带信给施都司再送些来。”
  翠娘也笑道:“喝了许多屋里竟也没有味道,甚好。”等姐妹俩梳洗了下楼去前院,桐花皱着鼻子四处闻了又闻,自己嘀咕着:“虽说不臭,可这满屋子的酒味,她们居然没闻到吗,”想想再点了点头又念叨:“想来酒鬼都是这样的。“
  青秞欲下帖请佩兰来玩,李氏商量颜二郎说:“翠娘姐妹也去温家叨扰过两次,早该回请的,因租着人家的房子,再请了家来总觉不甚得体,现在既要下帖给佩兰,不如我下了帖子将温家大娘子一并请了吧,也是多谢她这两年的关照之情。
  颜二郎斟酌了说:“青秞下帖子请佩兰原是孩子们闹着玩的,若要请温家大娘子,倒不用下帖子了,便叫元妈妈带几色自己家做的糕点去请了便罢。”
  李氏应了,遂叫元妈妈去请。
  温氏得了请甚欢喜,恰似瞌睡有人送枕头一般,兴头头的叫徐妈妈打点几色女孩子家喜欢的礼盒,又道:“别忘记了颜家大娘子那里。”
  到了出门这日,佩兰换了衣服便来温氏院中,瞧见屋里桌上有红木雕花礼盒,正欲瞧瞧盒子里的东西,徐妈妈在一边笑了说:“表姑娘快去瞧瞧大娘子换衣服罢,正拿不定主意呢,必得你去了才行。”
  佩兰笑了去看温氏,此时午后已不甚热,几人上了车从后门直接去了祥里巷子。
  下了车,温氏见门前一弯清溪,不由得移步上前玩赏了会子,门口潘进早见了车子,忙去回了李氏,李氏迎到了垂花门前,秋荷扶着温氏进门,门窄只得二人并行,徐妈妈只能落在后面。
  温氏进了院子,只见几杆翠竹,绿疏影斜,东边桂花树倚了鱼池,茂密的枝叶间已见点点浅黄的花苞,墙角几盆蔷薇开得正好,细长的大红色抄手游廊延伸去里面,虽连温家一半大小也不及,然恬淡干净,令人愉悦。
  李氏拉了温氏同在炕上坐了,翠娘三人皆在地下的椅子上坐了,案几上几色点心都是家中所做,虽无甚稀罕物,却色色精致,温氏见了越发欢喜,端起茶啜了,面露惊喜说:“这是六安茶了。”
  李氏笑说,“家中粗浅之物,不堪待客,只有这茶还将将可以,知道温家大娘子素来是见识过的,只别嫌弃才好。”
  温氏笑说:“这茶不易得的,便是我家里做着茶行生意,轻易也不能用,今日倒是借光了。”又笑了问青秞说:“听说你越发的长进了,前几日竟能接了芙蕖阁的生意。”
  青秞与佩兰坐在一边,两人四目对了,眼神像系了扣一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嘴角翘得高高的,嘴唇抿紧紧儿的, 生怕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等翠娘轻轻咳了一声,青秞才缓了神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说:“原是碰巧的,有客人定的衣服,也是喜庆日子里用的,又正有芙蕖阁的巧娘见过大嫂子的嫁衣,一时推荐了,不过堪堪得用罢了。”
  芙蕖阁的名声在甜水镇连三五岁的女孩子都心生羡慕,那叶掌柜也不是好想与的,十三四岁的年纪得了青睐,并未有一丝得意,说话依然的大方谦逊着,温氏瞧着青秞暗里赞叹,转头看了李氏说:“你家的这两个女孩子颜色好自是不必说的,最要紧的是行事说话都大方得体,合理合矩的,谁个不敬呢,别人我不知,我是羡慕的紧的,你瞧我家的。”
  佩兰斜侧坐了,正欲拉青秞的手,见温氏看过来,歪头笑了,又忙着端正。
  李氏笑道:“孩子罢了,她与青秞相得,此刻如同自家一般,我正是喜欢呢,到了外面我看她也是最持重的。”
  温氏笑道:“罢了,你们玩去吧,别拘在这tຊ里了。”
  三人得了这话正欢喜,翠娘又去看李氏,李氏微微颔首,三人起来行礼,欲出门,青秞最小让在一边,等翠娘与佩兰出门了,才跟在身后,过了会子,远远的就有脚步声了。
  佩兰进了后院便看见一株桃树,此刻没花,只是翠绿的叶子,树根下摆了瓦盆养着的崖壁风铃说:“咦,不是那年来仪寺拿回来的吗,还养着呢。”
  “好养活,随意浇浇水就成。”青秞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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