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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哼。”
  傅二夫人冷笑一声:“你当傅家的老祖宗不知这个道理?”
  她也是嫁入傅府多年以后,才将这些事慢慢摸清的。
  “傅绍光的太爷爷辈儿就曾大肆纳妾,生了无数庶子庶女,这些庶女一开始的确也可嫁入仕宦人家,可时日久了傅家发现再想往高了结亲,却不成了。”
  “京中的那些个簪缨贵族,怎可能与商户结亲?哪怕是皇商亦不成。虽商户有万贯家财,但娶了傅家庶女,这皇亲贵胄便可不能与之联姻,做商户人家的连襟。”
  “在那之后很长一段时间,直至现在,傅家都未能再出一任皇后。”
  傅二夫人叹息:“可虽未出皇后,但经过几代洗礼,如今傅家女的声名亦恢复从前,知禾与湘王世子定了亲,下一代怕就有机会送人入宫。”
  云纤点头:“从朝凤杀出的姑娘,便是入宫也可如鱼得水。”
  “那之后,傅家族老便发了话,不允许傅家男丁纳妾,乱嫡系根源,可说白了也不过是看重嫡出的身份,虽量少,却能卖得更精罢了。”
  “一个湘王妃,抵得上万个商户主母。”
  “至于你说的男丁……”
  傅二夫人长吸一口气,缓缓吐出。
  “自是有的,可傅家对外家规男子四十无子方可纳妾,明面上自然不能有庶子庶女,南院那些女子生下女儿都送入朝凤,生了儿子的……”
  她将头转向窗外:“出生最早的男丁会被当做龙凤胎,与长女同做嫡出为傅家留后,再晚些的多是送出去,又或是重新安排一两个身份留在傅家长大,或是门客之子,或是仆从之子。”
  “而再往后……”
  “男丁便无用了,多是溺毙,又或者生下来便丢进府中沟渠。”
  “傅家女子金贵,男丁便轻贱些,历代傅家嫡子都不多,只留一二传承家业便罢。傅绍山身边嫡长子,便是从南院抱来的第一个男娃,如今养在大夫人膝下,大夫人稀罕的不得了。”
  傅二夫人语带鄙夷,云纤听得头皮发麻,舌根发苦。
  “有的人家产子相贺,产女杀之,傅家则相反,产女由她们斗争,产子则丢茅房、沟渠里溺毙。”
  “至于你说傅绍光能否生下那么多子嗣…“…”
  屋中响起一阵狂笑,傅二夫人笑得眼角氤出了泪:“你道他怎么刚至中年便一副日薄西山、苟延残喘被掏空了腔子的模样?”
  云纤眼皮一跳,不知如何接言。
  “不过便是他精尽人亡也生不出那么多小颠婆,傅家这一代还有其他男丁在。”
  “你意思是说……”
  傅二夫人点点头:“就是你想得那般。”
  云纤面无血色,捂着心口久久不语。
  “怪道先前你说不愿再诞下子嗣……”
  傅二夫人轻哼:“大夫人生‘傅知溪’时,诞下的其实是个男胎,可在傅家男子无用,她便在傅绍山面前亲手掐死,又从南院抱来一个女婴。”
  云纤拧着眉:“她……自愿的?”
  “应当吧,我不知。”
  “‘傅知溪’与我的‘禾儿’相差不大,我知晓这些事时腹中已有了身骨肉,是以一切都晚了。”
  “您是因为知道傅家情况,才将真正的傅知禾送走?”
  傅二夫人点头:“傅府正堂贤德碑下有个涤贤池,你可瞧见了?”
  “那里头的白骨,应快溢出来了吧。”
  向来娇媚的二夫人面上浮现出一丝刻薄,云纤瞧着却只觉心疼。
  “臭气熏天的地界儿,我怎忍心让我的禾儿在这里发烂发臭?”
  傅二夫人冷笑:“傅家女三五岁时会多出现在人前,我寻着机会将禾儿送到安全的地方去了。傅家这么多小颠婆,少她一个又能如何?”
  “左右死了那般多也无人心疼,我也乐于如大夫人那样,随意从朝凤选个颠的养在身边,做做样子便可。”
  听闻此话,云纤不解:“既然傅家不在意真正的傅知禾,又为何会让傅成大肆寻找?”
  “寻找禾儿,是因为傅绍光想借禾儿牵制于我,为傅家卖命。”
  大夫人虽也算八面圆融,可心性手段到底不如她这种自幼送往迎来的烟花女子。且大夫人太过看重傅绍山,行事总透着些谨小慎微的小家子气。
  而她与傅绍光,虽夫妻二人心知肚明傅家状况,以及禾儿究竟为何走失,但关起门来夫妻相对时,都演得再情深不过。
  一个是思女成疾黯然避世的慈母,一个是爱女如狂以至万念俱灰、心如槁木的慈父。
  “至于你说的大肆寻找,亦不存在。”
  “傅家嫡女走失一事,只有几人知晓,外头人是不知的。”
  话音刚落,云纤的手猛地一蜷。
  “傅成他……”
  傅二夫人眼带疼惜:“他是老爷心腹,我甚至不知他是不是傅家血脉,但我有一事可以肯定,傅府万事他全都知晓。”
  “早些年傅绍光为诈我,从外寻回一两个‘禾儿’,但很快都消失在朝凤里,寻你来,我猜测是因为及笄在即,而朝凤里头还剩了太多人。”
  “当年从外寻人进朝凤,都曾惹得那些小颠婆杀疯了心,此次也不过是故技重施罢了。”
  所以崔继颐什么都知晓,他知晓傅家一切,却从不曾向阿姐提一句。那男人手中也沾了不知多少人鲜血。
  他明知那些姑娘入了朝凤,就如送羊入虎口,可他还是……
  脑中眩晕,云纤替二姐姐万分不值。
  二姐姐口中的崔继颐是个文雅有礼的男子,她常说对方重情义,日后若二人成婚定能做对神仙眷侣。
  可崔继颐竟……
  云纤抬起手捂住眼,鼻尖酸得厉害。
  如今二姐姐不在了,可在她心中她的夫婿永远都是那个端方闲雅的君子,如此……也好。
  见她这如遭雷劈的模样,傅二夫人想到年少时所托非人的自己。
  她走上前抚着云纤长发,柔声道:“莫哭,我帮你唤傅成来,你见见他,待见过死了心,也就罢了。”
  女子声音柔软,很像她的娘亲,云纤抬眸看着傅二夫人,强硬下心道:“我不是你的‘傅知禾’,你不必如此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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