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风吹日晒的军训让女生的皮肤变得有些发红,鹅蛋脸上的嘴唇有些干燥,小巧的鼻子上架着一副深色细框眼镜,镜框下是一对月牙眼,眼尾有一颗很淡的泪痣,笑起来眼睛弯弯的,嘴角还若有似无地点缀着一颗梨涡。她的头发看着细软,扎了一个丸子在头顶,身形高瘦。
商严很快转回视线,袁昕欣也没注意到。
倒是傅朝闻听到袁昕欣的笑声,用非常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呃…”被抓包了,袁昕欣只能抱歉朝他笑笑,王思佳其实也很想笑,但她不是五班的,和两人不熟,故而憋着,直到上车才跟袁昕欣吐槽傅朝闻怎么这么幼稚。
最终,她们俩没和傅朝闻他们同车回去。因为没等多久,照样能直达的49路车到站,她们看了眼没什么人就刷卡上车了。
可能是因为重活一世的心境不同了,以前她胖,脸很肉,而且学习成绩也一般,家境普通,每天浑浑噩噩地过日子,一直都很自卑,在喜欢的男生面前从不敢勇于展现自己。
几个相熟的男生也喜欢给她起外号,叫她小胖。虽然是不带恶意的,但是偶尔她看着镜中自己的长相和身材,总是不自觉地难过。
其实她也想瘦,也想好好学习并为此而付出过。可是当听到传闻商严和宋雅之,商严要出国留学,又遇到了家里的事情……种种因素,让她提不起精神,事与愿违,然后就庸庸碌碌地过了一天又一天。
现在,她回到过去,一切还未定性的时候。她带着对未来的预知重返高中,减肥事业看起来已无须开启,努力学习的时刻马上到来,她不会因为一个人左右自己的想法,每个人都有自己存在的价值,无须自卑。
虽然,十几岁的少年依然可以轻而易举地扰乱她的心弦,但是,她已经敢在他面前展现自己真实的一面。
袁昕欣远远就看到袁父站在车站旁边等候的身影,父亲的爱总是默默无言。
“爸爸。”
王思佳跟着袁昕欣一起下车,“叔叔好。”
袁父:“思佳好,都说了我去接你们,坐公交多辛苦。”
袁父有辆去年刚买的小轿车,私家车不像公交车要绕,路上可以节约很多时间。
王思佳:“还好啦,车上聊聊天过得也很快。那我先走咯,昕欣拜拜,叔叔再见。”她父母自己开厂子的,工作很忙,所以没来接。
袁昕欣:“拜拜,路上小心哦。”
袁父:“走吧,你妈早就等着你回来了,烧了你最爱吃的螃蟹豆腐汤。”
袁昕欣:“哇哦。”她最喜欢吃汤汤水水的菜,“对了爸爸,你最近有听医生的按时吃药吗。”
袁父上辈子就是因为老毛病从没看医生和吃药,最终得了癌症,等发现时已是晚期,在接受了各种治疗手段后还是郁郁而终。所以她一重生就叮嘱袁父去看医生,还让袁母盯着他吃药。
“吃了吃了,你妈妈比闹钟还准时。”有一次中午他出门进货忘记吃药,袁母就差打车过来送药了。
袁昕欣还是不放心:“记得要定期检查哦,抽血化验、ct,都不能少。”
“知道了知道了,说的好像我身体问题很多一样。”袁父不在意地摆摆手。
他们六零七零这代人没那么矫情,要不是遇到扛不住了,能熬就熬,实在不行诊所里开点药,能不上医院就不上医院,更别说定期体检什么的。
可正是因为这样,当时她陪袁父去检查的时候,多的是和袁父同龄的、直到扛不住了来检查的、同样饱受病痛折磨的中老年人。
当袁父确诊的时候,她感觉天塌了一样。也尝试过带着病例去全国最好的肿瘤医院找最有名的医学院士看,所有的人都说只有三个月的生存期。可是她不想放弃,不想眼睁睁看着才年过半百不久的父亲就这样结束自己的一生。
幸运地是,她遇到了一个当地的介入科医生,他说袁父肝脏上的肿瘤压迫着血管,肝硬化严重,只能试着用介入的方式抑制肿瘤的生长,还建议她可以让袁父尝试粒子植入的方式局部在体内对肿瘤进行放射性治疗,但患者在手术后需要穿戴防射服,避免对其他人造成辐射,特别是未婚未孕以及小孩子的辐射危害。
还有最新的pd_1免疫治疗和靶向治疗,费用昂贵但效果只能因人而异。
那一年,是她不愿提起的一年。除了单位同事因为她经常请假照顾袁父的原因知道这件事外,她几乎没跟任何人提起过。
其实她也很累,她也想有人可以依靠。而且她很后悔,就算父母再怎么拒绝,也应该要强迫他们去医院定期体检,也许早一点发现,就会是早期,就会有更多的治疗手段去获得生命延长的可能。
袁昕欣那段时间日日在医院、单位、家三点一线,袁父三天两头体检、住院治疗、甚至于经常因为门静脉高压导致胃出血、吐血而叫急救车送去急诊保命。她时不时还要安抚袁母崩溃的心理,还要在上班的时候保证正常的工作状态。
日复一日,最终,从一九年的夏天,到二一年的夏天,袁父还是走了,夜里突发胃出血,在急诊救治了几个小时,他在临终的那一刻选择回家。
其实死亡不可怕,袁昕欣当然知道结局,但直面死亡的时候,她喊不出爸爸,她还是无法承受失去父亲的痛苦。
但对于所有人而言,也未必不是解脱。袁父不用再接受各种治疗的痛苦,袁母不用日夜担心袁父突然吐血或去世,袁昕欣也不用担心无止尽的治疗费用,袁昕欣的弟弟也不用天天接受袁母负能量爆棚的思想灌输,对未来的生活充满压力。
人走了就什么都没了,除了视频、照片还能证明这个人曾经生活在他们的世界里,其他的所有一切都烟消云散。家里有关袁父的事物都被销毁,户口本上户主的信息变更为袁母,袁父的身份证也被注销收回,就好像这个人从未来过这个世界一样。
但生活仍旧继续,袁昕欣继续着朝九晚五的工作,袁洋毕业后也找了份工作开始上班,而袁母,也为了他们姐弟俩能少些生活的压力而出门工作。
他们从来不主动去谈起袁父的逝去,好似他还在,他只是出差在外,不久之后就会归家,但他们心里都明白,即使微信里“小四口”的家庭群还在,可有一个头像再也不会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