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长期被文化传统压抑的人群来说,性的存在是一种绮丽的潘多拉宝盒般的诱惑。
性本身不算奥秘,是社会的打压赋予了它神秘色彩,阴差阳错起到了相反的作用。
酒精挖掘了许清佳压抑在理智下的冲动,从小被驯化的乖顺人格终于找到叛逆的快感。
她光是和异性拥抱接吻就能感受到一种奇异的兴奋。
更何况手臂环抱下的肌肉紧实有力,原来没有感情的肉体也能让人收获安心。许清佳不由抱得更紧了些,完全没有理智去思考现实的逻辑。
她轻声问苏樾:“你说……那是什么感觉呢?”
苏樾在她颈侧深深喘着气,好不容易平复了一点的呼吸因为她的主动和大胆发言又重新急促起来。
他想要起身,许清佳却不安分地在他身下乱动。他的一只腿跪伏在她双腿之间,十分亲昵的姿势。
“……许清佳。”他的声音低哑得可怕,抬起头看她。
咫尺的距离,许清佳呼吸间的酒意熏染着他。
“你做过吗?”
……
苏樾握住她的手腕举到头顶,跪着往上爬了一点。
他问她:“你想试试?”
许清佳直视他,“你这里,有吗,就那个?”
苏樾一时无法判断她是不是清醒的了。
醉了的话竟然还能记得要做这些措施;可如果没醉,清醒的许清佳是绝对无法直白地说出这些名词的。
“你到底有没有喝醉?”
许清佳对他娇娇柔柔地笑,笑容透着一股憨气,“我说了啊,我没醉。”
……
被她的态度激生出赌气的心思,苏樾突然翻身下床,从柜子里摸出那盒之前小孩子恶作剧塞进购物车里的小雨伞。
他回身,将东西硬气地扔到床上,然后重新上了床,跪坐在她身上。
接下来一切都是无声的默剧。
苏樾脱掉了自己的上衣,露出标准的体育生倒三角身材。
尚处于少年到男人之间、青涩到成熟的过渡。腰腹线条流畅分明,一直蔓延往下,被运动裤的松紧圈定出一片禁欲区。
在脱衣的动作后,他停顿了一下,等着许清佳的反应。但她没有,只是目视着他,除了脸上的红晕和更深重了些的呼吸,她没有叫停的意思。
苏樾深吸一口气,脱掉裤子。她的目光清澄,看得他心虚,俯下身吻她。
比刚才缱绻些,他捂住她的眼睛,舔舐过她的嘴唇,舌头深入,舌尖与舌尖触碰。
许清佳抓着他的肩膀,指甲在后背留下道道痕迹。
“苏樾、苏樾。”
她推推他。
苏樾睁开眼。
“我还没脱啊。”她撅起嘴。
苏樾从来不知道喝醉的许清佳是这样的。
生动、活泼。
像油画世界里高贵典雅的芭蕾公主脱下纱裙闯入现实。
一种很奇怪的体验,许清佳茫然地看着头顶晕着片黑影的天花板。
原来是这种感觉,心理上的背德快感远大于肉体的舒服。
苏樾埋在她颈侧,亲吻静悄悄地落在动脉血管的位置,嘴唇下是她的心跳。
两个人都冷静了点,苏樾全然酒醒,许清佳则有了困意。
他沉默地起身,也不知道明天醒来,会是什么样一番景象。
她一定会后悔。
会恨他。
原来轻而易举地就实现了原本遥不可及的梦想并不会让人感到幸福快乐,反而是一种沉重的、天崩地裂式的不安。
人一旦拥有超越自身条件的幸福就会被惩罚,何况他只是一个替代品。
悲哀和恐慌浮上来,呼吸也变得不顺畅。他弓着背,眼泪失控,落了一滴在她的肚皮上。
苏樾帮她盖好被子。做完一切后,他又穿上了刚才脱掉的衣裤,拿起茶几上的烟盒与火机。这间屋子的阳台与床铺的位置只隔了一堵墙一扇窗,怕吵醒许清佳,他直接开门走了出去。
门外是幽暗的楼道,他蹲在门口抽了半宿的烟,抽到眼睛被烟雾熏得干涩泛起血丝。
到最后也没有躺回那张床,毕竟同床共枕比逢水打炮更需要亲密值。下半夜回屋,将近一米九的个子却龟缩在短小的沙发上,看着床上起伏的一个小山包,这一夜是怎么都不能睡安稳了。
最先醒来的人总要面对这个尴尬问题。
是许清佳。
阳光打开她的眼皮,陌生的房屋构造、不同于常盖的被褥那般柔软的被子……种种迹象唤起了昨晚一些碎片的记忆。
许清佳喝酒不断片,只是头痛,但比头痛更加明显的是下身酸疼的感觉。
呼吸猛地一窒,手在被子里往下摸去,摸到一个赤裸的自己。
苏樾。这是苏樾家。昨晚她和苏樾上床了。
清醒的许清佳怎么也无法面对自己昨夜喝醉、哭着和男人求爱的景象。
但是的的确确地发生了。
她艰难转身,看见沙发上睡着的苏樾。
……这下该怎么办?
虽说艺术生总体对性的接纳度很高,但毕竟是第一次,又被家庭从小教育……许清佳确实有点后悔自己喝多了酒。
她把自己用被子裹成蝉蛹,小心翼翼地动作去拿床脚的衣服。
结果一转身——
“醒了?”
剧烈运动还淬了一晚香烟的男人嗓音沙哑低磁。
她的肩膀裸露在外面,因为震惊始终维持着伸手的动作,整个人僵住。
缓了好一会,讷讷开口:“醒、醒了,你也醒了啊……”
说完才意识到这个回答太傻,又闭上嘴紧紧抿着。
苏樾的反应正常许多,抬腿从沙发上起身。他没有穿上衣,露出一个光裸的、凹与凸流畅延绵的背,中间的脊柱陷下像两座肩胛山峦之间的小溪,风景其实很养眼。
许清佳后知后觉撇开。
苏樾一边穿衣一边对她说:“我出去买早饭,你先换衣服。如果想洗澡,厕所随便用,毛巾柜子里随便拿一条。”
“……好。”
总觉得他是在给自己留缓神的空间与时间。
苏樾走后,许清佳才敢从被子里出来。这样光裸着身子在一个异性家行走感觉很奇怪,她溜进厕所,清洗身体。
原来是这样的感觉,什么改变了,又什么都没改变。
其实也不能代表什么的吧,许清佳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苏樾留了足够的时间让她洗漱穿衣,回来的时候带着两笼小笼包和豆浆。
装盘后摆在茶几上,叫在床脚尴尬端坐的许清佳过来吃早饭。
“你先吃,我去刷牙。”
几分钟后苏樾从厕所出来,发现许清佳没有动筷。墙角的小凳子却被搬到了茶几另一侧,她坐在对面沙发上,看起来在等他。
他默了默,走过去坐下。
沉默持续到他吃第三个小包子的时候,许清佳只浅浅喝了一口豆浆,荒唐的一夜总要说清,她捧着碗抬头。
“昨晚……”
视线扫到他锁骨位置上的红痕,透过这些红痕立马回忆起了那些脸红心跳的片段。
脸蓦地发烫。
“对不起……”
苏樾吞下口中的包子肉馅,“道什么歉?”
“我昨晚喝太多了。”
苏樾放下筷子,“你弄反了吧,我是男的你是女的,吃亏的是你不是我。”
……
许清佳还想说点什么,他指指桌上剩余的包子,“都吃了,不是下午的飞机?吃完回去。”
冷淡地下了逐客令。
比初夜更荒诞的是初夜后的早晨,苏樾闭口不谈,许清佳更没机会开口。
也许,苏樾的想法就是把这当作一段酒后贪欢。
许清佳坐在宁州家里的飘窗旁,腿上搁了一本书。
她已经回家好几天了,和苏樾也没有任何联系,两个人似乎都默契遵循着你情我愿各自负责的准则。
她身体的异样感也在回家第二天后就消失了,一并消失的,除了身体的感觉,竟然还有一点因为叶行远而升起的难过。
至少现在想起那天,她最先想到的是在出租屋里的一夜。
宋茹在门外喊她。
“小佳,”衣着鲜亮的美妇开门进来,看见她身上的珊瑚绒睡衣眉头一皱,“你在干什么?快收拾一下,楼下来客人了。”
临近年关,时不时有客人来家里拜访。许清佳以为和往常一样是串门的亲戚,换了身冬款的衣裙就下楼了。下楼之后才发现,这次来的竟然是梁阿姨,叶行远的妈妈。
叶行远回国了,当然也在内。
她有些愣,是叶行远先打的招呼。
“清佳。”
许清佳反应不及时,宋茹暗暗蹙眉,走到她身边。
“发什么呆,叫人啊。”
许清佳捏着手,“梁阿姨,行远哥。”
叶母说:“下来啦,哎,清佳上了个大学变成大姑娘了。我夏天就和行远说了清佳也考上了荞大的事,要不是这一年行远刚好出国交换,在学校还能多照顾照顾清佳。”她特意转向自己儿子,“你看,这么久没见,清佳是不是变化很大?”
许清佳听着,总觉得这话有些刻意。虽然梁阿姨和自己母亲关系好,可从前才不会句句都提自己。
叶行远笑:“还好吧,我看着和从前差不多。而且我和清佳前几天就在学校遇到了。”
宋茹惊讶:“你们已经遇上了啊,那怎么没一起回来?路上还能有个伴。”
叶母接过话茬,“行远学校还有点事,所以耽搁了点。这不,回来就找你们吃饭来了。”
叶母这次除了带回国的叶行远来许家拜访,还和他们定了时间说让两家人一起吃个便饭。
等叶母喝了茶走后,宋茹才转头对许清佳说:“你叶伯伯这次和美国的公司签了个大单,过年又可以滋润不少。”
许清佳“哦”了一声,不知道说什么。
宋茹看阿姨在厨房忙碌,客厅里没有外人,脸色才严肃了点。
“你今天怎么回事啊,从前行远来不是总爱跟在他后面跑?今天叫人都不会了。真是越长大这礼仪教养就越倒退。”她捻着桌上骨瓷茶杯的把手,涂了指甲的手指白皙纤细,柳叶眉一挑,“我跟你说,叶行远毕业后大概率是直接接手他爸公司的,只要叶家不倒,你和叶行远就得把面子关系做好。也不说要联姻什么的,好歹日后那个小杂种跟你争家产的时候叶行远能出于发小情分帮你一把。”
联姻……许清佳听到这个词失了神,连后半句宋茹又冒出了那个难听的称呼她也没注意。
她能猜到自己妈妈打什么算盘。从小宋茹对她就不是往女强人方向培养的,而是致力将她打造成一个十佳的“正房太太”的形象。叶家和许家条件差不多,宋茹没有那方面的心思全因为觉得女儿能嫁得更好。
“小佳?我跟你说话,你这次回来怎么老是走神。”宋茹推了推许清佳,看着她发愣的模样心里突然浮起一股危机感,“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啊?”
许清佳还没回答,宋茹又说:“你上大学前我跟你说的你记得吧,恋爱可以谈,但不是什么人都可以。你什么身份,不要跟那些穷小子混在一起。还有,大学的恋爱毕业了多半是要分手的,除非对方条件特别好。所以你不要将恋爱闹得轰轰动动,影响你以后嫁人——你记住没有?”
这些话宋茹从来不嫌腻烦,翻来覆去地给许清佳灌输,许清佳应不得,只能找了个理由躲去了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