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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要去做饭的时候,蒋暨才把指尖那一抹湿润给洗掉。
在做饭之前,他就一直在楼下坐着,手有些呆滞地垂在身侧。他倒是想现在到厕所去,借着她的味道疏解,但是他难不准蒋望舒什么时候会下楼。所以他只能僵硬地侧身,掩饰身下起反应的某处地方。
是,蒋望舒确实是长大了,是个成年人了,也会有成年人的欲望了。
可是......
蒋暨叹了一口气,起身去给蒋望舒准备晚饭,但是他却做饭也心不在焉的,连汤什么时候沸腾了都不知道。锅盖在自己面前翻滚,他反应了好几秒,才赶紧伸手把锅盖掀掉。
砂锅里面熬的淮山薏米汤已经溢了出来,蒋暨头疼地拿过一旁的抹布,把乱七八糟的灶台清理好。
蒋望舒这时候才楼上下来了,远远的蒋暨就听到她下楼踩上木楼梯时发出的“哒哒”声。
她神色自然地走过来厨房,轻声道:“今晚吃什么?”
蒋暨侧头看她一眼,打开了水龙头,一边洗手一边应她:“今晚吃淮山薏米汤,牛肉炒青椒,还有油焖虾。”
蒋望舒“哦”了一声:“要不要帮忙?”
蒋暨看一眼她身上薄薄的睡裤,低声问她:“里面穿秋裤没有?”
蒋望舒的脚下意识往后躲了躲,她转过头,声音有些不自然:“穿了。”
蒋暨叹一口气,擦干净手叫她:“过来。”
他在她面前蹲下,往裤脚里面摸了摸,里面空荡荡的,哪里有秋裤,他皱了皱眉,低声道:“上去穿了再下来,不然你今晚膝盖还得疼。”
蒋暨手上的温度微冷,冰得蒋望舒不由自主地颤了一下。她有些不自然地把腿收回来,慢吞吞地应了一声:“......哦。”
蒋望舒上了楼,从衣柜里面把保暖的秋裤翻出来。她坐在床上,一边往自己的脚上套裤子一边回想着刚刚和蒋暨皮肤接触的一幕。
怎么会这么自然?自然到她都没有感受到一点暧昧的气氛。他们连肢体接触都这么自然,她还要怎么进行下一步,怎么和蒋暨的关系进一步?
蒋望舒深深地叹了口气。
饭后照旧是蒋暨洗碗,他怕蒋望舒站久了膝盖疼,硬是赶她上去休息。蒋望舒拗不过他,早早就洗完澡上了楼。
她刚刚躺上床,就听到楼下有喊门的声音,是大伯母林岑过来了,远远地她就开始喊蒋暨开门。
蒋望舒皱了皱眉,慢吞吞地从床上下来,挪到楼梯边坐着。
房子隔音不好,即便是坐在楼梯口,她也能清晰地听到大伯母和蒋暨交谈的声音。
林岑没有带女儿过来,她今晚过来是为了蒋壮明天下葬的事。上次过来忘了看,这次她环视屋内一圈,发现根本没有蒋壮的供台。她瞬间心惊肉跳,小心翼翼试探着开口:“......你爸的供台呢?”
蒋暨一边给她沏茶一边脸色平静地回道:“在楼上房间。”
林岑瞬间松了一口气。在楼上房间也行,只要不是把骨灰盒丢垃圾桶了就好。她知道蒋暨能做得出这样的事情。之前蒋壮的送葬礼,蒋暨原本并不打算出席的,就算她千求万求,求蒋暨给蒋壮一个体面,蒋暨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最后......是她说,蒋壮的送葬礼,月亮应该会回来,她大概会想看看;蒋暨才猛然怔愣了一下,然后沉默几秒松了口。
但是明天的事就不好说了。
林岑试探地开口道:“那个......你爸明天下葬......”
“劳烦您操劳了。”蒋暨语气平静,甚至算得上是温和,林岑却听出了他语气里面的不容商量:“我不会去,月亮也不会去。”
林岑一愣,她硬着头皮还想劝说,蒋暨却打断了她的话。他把沏好的茶递给她,低声道:“您喝茶。”
林岑有些尴尬地接过茶,她低头喝了一口,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
这两兄妹,聪慧、坚毅、自立,即便是在这样的环境之下,依然成长得很好。林岑当然知道蒋壮曾经做过什么事情,她站在蒋壮的哥哥,她丈夫的角度,当然希望蒋壮能走得体面;可是如果站在这两兄妹的角度,她又有些不忍心。
林岑叹了口气,终归还是没说什么,只说她明天过来和他大伯来拿骨灰盒,然后就和蒋暨告辞离开了。
听着他们谈话的声音,蒋望舒有些恍惚,她突然想起来高二有一年班主任来家访,家里只有蒋暨,蒋暨在招待老师的时候,她也是这样坐在楼梯偷听的。
她还记得那个班主任老师。她是教英语的,性格有些泼辣,平时常常在班里面骂学生,但是她对学生也是真的关心,不然也不会在学校下达只需要家访班级一半学生的任务时,选择挨个来学生家里看。
她问蒋暨,家里大人不在吗?
蒋暨语气自然,说她爸爸载蒋望舒出去兜风了,没关系,您说给我听就好,我是她哥哥。
当时抱着膝坐在楼梯口的蒋望舒一愣,下意识蜷缩了一下脚趾。
蒋暨隐瞒了他们家的情况,因为他知道的,蒋望舒也不想让其他人知道。她不需要谁的可怜,也不需要特殊的照顾,只要像对待其他人一样对待她,她大概就已经满足了。况且那时候他已经长大成人,有足够的能力保护好她,也没必要再对着别人揭伤口。
老师了然地点点头,仔仔细细地跟蒋暨讲起蒋望舒在学校的事情,说她学习认真又刻苦,是个勤奋学习的好孩子;又说她爱学习是好事,但家长也要注意一下她的心理状况,说她平时性格有些孤僻,不太爱跟同学交往。
蒋暨认真地听着,然后点点头:“好,劳烦您费心了,我会跟她好好讲讲的。”
老师欣慰地点点头,临走前蒋暨从桌子底下拿出早准备好的一斤茶叶,塞到老师手中,说感谢她对蒋望舒的照顾。老师不要,说她这么做是应该的。
蒋望舒还记得,那时候两个人互相推脱手里的茶叶,直到两个人出了门,声音越来越远。
她呆呆地坐在楼梯口,听到楼下的门关上的声音,然后是蒋暨上楼的声音。
她没反应过来,还坐在楼梯口,蒋暨脚步一顿,旋即无奈地揉了一把她的脑袋,他什么都没有说,只是低声问她:“想出去兜风吗?”
然而此时此刻,蒋望舒在楼梯口坐了好一会,蒋暨不知道在楼下干什么,好久都没有上楼。
蒋望舒感觉自己的胸腔闷闷的,她抬头看了一眼对面紧闭的房门,心里又陡然生了些恨意。早知道她该在送葬礼的时候就把蒋壮的骨灰扬了撒了,省得现在还这么多事。
......但是,蒋暨怎么还不上来。
蒋望舒感觉自己快要透不过气,像是潜入深海里,水从四面八方钻入她的胸腔里,让她快要溺毙。她闭上眼睛,深深呼吸一口气想要驱赶这情绪,却有些徒劳。
没办法,她只能去她的包里面翻出一包烟,抖着手点燃。
烟雾从她口中腾升,难闻的烟味瞬间充斥狭小的空间,蒋望舒呆呆地看着,又突然对自己有些厌弃。
刚到花城的时候,是她烟瘾最重的时候。她不适应花城的环境,想蒋暨,又不敢给他发信息,只能蹲在没人的地方抽烟,抽完再在嘴巴里含一颗薄荷糖,等身上味道散了她才敢回宿舍。
后来她也知道这样子不好,所以也有意识地戒了烟,只有偶尔实在情绪不好的时候才会抽一根。
她以为回平南以后会情绪不好,可事实是她回来以后一根烟都没抽过。
直到今天。
蒋望舒忽而听到蒋暨上楼的声音,她一慌,一时找不到地方按灭手里的烟,只能把烟往身后藏,回过头看着蒋暨不说话。
蒋暨蹙了蹙眉,他看一眼烟雾缭绕的房间,又看一眼蒋望舒藏在身后的火光,沉默两秒,他叹了口气,伸手低声道:“烟。”
蒋望舒抿了抿唇,把手里还燃着的烟递给他,蒋暨接过,手指滑过湿漉漉的烟嘴,然后低声道:“还有。”
蒋望舒没吭声,把身后那半包烟递给他。
“没收了。”蒋暨轻声道。
蒋望舒抬头看他,眼神和烟头一样湿漉漉。
蒋暨叹口气,想说她什么,又把话咽回去,只轻声道:“载你去兜风,好不好?”
蒋望舒心一颤,她点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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