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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忠贤猛地一抬头看向朱由校,眼中满是震惊和恐惧,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朱由校眯眯眼,娓娓道来:

“之前在西苑落水,你觉得是意外吗?什么样的狂风可以吹翻载着如此多人的船?是有人在船上动了手脚以致船只倾覆。

你和你的阉党仗着朕的宠信,剥削士绅,打压东林,权倾朝野,多少人在背后盯着你九千岁呢!多少人想要你魏忠贤的项上人头,扳倒你背后的阉党呢!

但是扳倒你魏忠贤和阉党谈何容易!其中最大的障碍,便是朕!当时朕和你都在船上,无论谁出事,对背后的人来说都有好处!”

魏忠贤又一次猛地匍匐在地,涕泗横流:“老奴罪该万死!该千刀万剐啊!”

朱由校烦躁骂道:“哭尼玛了个巴子啊!烦死人了!朕喊你来是解决问题,不是在朕耳边聒噪的!”

魏忠贤擦擦脸,道:“是,是,皇爷,老奴定当严查此事,将背后之人揪出来千刀万剐,诛灭九族!不!诛十族!”

朱由校冷笑一声,道:“这事是肯定要查得,而且要查根问底!一个也不能放过!但在此之前,你首先要拿自己开刀!”

魏忠贤惊恐道:“皇爷明鉴!老奴绝无害您之心啊!若有人要害皇爷,老奴就算粉身碎骨也要护皇爷周全啊!”

朱由校道:“朕不是拿你开刀!跟你们说话真他娘的累!”

魏忠贤愣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说道:“皇爷的意思是东厂、锦衣卫和这宫中之人?”

朱由校点点头:“这事你可要办好咯!”

第二天一大早早朝,朱由校照例称病不上朝,但却让太监王体乾当朝宣读了圣旨:

“奉天承运皇帝,召曰:

任命孙承宗为兵部尚书,加文华殿大学士,总督蓟辽军务,全权督办辽东兵事;

迁袁可立为兵部左侍郎;原兵部尚书崔呈秀迁为户部左侍郎;

设西缉事厂,任命骆思恭为西缉事厂提督将军,骆养性为掌刑千户。钦此!”

圣旨很短,事情不多,但是在朝廷中却掀起了轩然大波。

孙承宗原来就是朝中重臣,这次只能算是官复原职,崔呈秀和袁可立降职都可以视为皇帝正常的人事任免。

第四项重开西厂那可就意义深远了。

一方面,骆思恭是万历朝至今的老臣了,虽然天启四年就已经因病致仕,但他在朝中的威望和人脉仍在,且这次皇帝亲自下旨直接提拔籍籍无名的骆养性;

另一方面,骆思恭是武官世家出身,又以武举入仕,不是东林党也不是阉党,这次重新启用也未再任职东厂锦衣卫。

朝中文武大臣,无论是东林党还是阉党,对此都是议论纷纷。

朱由校可不管外朝的大臣们在议论什么,此时他正在御书房召见袁可立。

朱由校笑眯眯地看着下首地袁可立,心中暗自高兴:“袁可立啊!这可是个人才,历史上至死抗清的民族英雄、有名的大清官!”

朱由校看着满头银发、满面银须的袁可立,关切道:“袁爱卿近来身体可好?”

袁可立起身拱手道:“谢陛下关心,老臣身体安好,当为朝廷献身!”

朱由校道:“爱卿言重啦!保重好身体才能为国为朝廷为朕分忧啊!虽然老师才是兵部尚书,但老师必定要长期出镇辽东,防御建奴,在朝中兵部的大小事务都要由您来打理。所以啊,您是领着侍郎的官职俸禄,担着尚书的重担啊!兵部事务繁忙,您可以自行提拔几个官员来帮您分担工作嘛,把名单报上来朕破格提拔!例如那个谁?您那儿子叫什么来着?”

“禀陛下,小儿名袁枢,字伯应。”

“对对对!就是袁枢,朕封他做兵部司务,具体负责什么您看着办吧!您儿子您多培养哈!”

之后朱由校召见了英国公张维贤,大致了解了一下京营三大营和禁卫军的基本状况,又分别召见了黄立极、郭允厚、吴淳夫、周应秋、薛贞分别了解了一下各部的工作情况,对整个朝廷的基本情形有了一定的了解。

朝廷各部大小官员按部就班正常地处理着国家的大小事务,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实则暗地里潮流滚滚、波浪滔天!

天启七年八月二十二日,大明天启皇帝朱由校本应在这一天驾崩,年仅二十三岁。但数月前,一个来自后世的灵魂降临,占有了朱由校的躯壳,明帝国命运的齿轮由此开始了转动。

这一天,太医院的御医们出游西苑,游玩到兴起在湖上泛舟,忽然天色巨变,狂风大作,湖船被打翻,太医院众人落水,因救援不及,十余人淹死湖中。

八月二十三日夜晚,都知监大火,火借风势又引燃了隔壁印绶监。救火不力,火烧了一夜,都知监被夷为平地,烧死了被困在房屋中的宫女太监一百六十余人,印绶监被烧毁大半,死伤四十余人,其中有十余人是被困在未起火的房屋中因房顶垮塌被砸死的。

八月二十六日,魏忠贤手下五彪之一、锦衣卫东司理刑官杨寰被人发现暴毙家中。

八月二十七日,魏忠贤手下五彪之一、锦衣卫校尉崔应元在家中上吊自杀。同一天,负责处理杨寰身死事宜的魏忠贤手下五彪之一、东厂理刑官孙云鹤因车驾马匹受惊失控冲入河中,连同手下四人被淹死。

八月二十七日夜,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尔耕正坐在家中书房呆呆发愣,桌面上是杨寰、崔应元、孙云鹤三人死亡的调查卷宗。

“老爷,宫里来人了!”门外传来老管家的声音。

田尔耕不禁心中一颤,强压下手中哆嗦,向门外道:“有请。”

不久,一名小太监入屋,拱手道:“见过指挥使大人!”

田尔耕疑问道:“请问公公,干爹深夜寻我何事?”

小太监道:“大人误会了,是陛下有请!”

田尔耕顿时脸色煞白,长久后叹了口气,道:“那便有劳公公引路。”

深宫中,御书房。田尔耕来到朱由校案前。

近秋了,晚上有点凉意,皇帝的书房中点了火盆,整个房间都暖洋洋的,但是田尔耕却浑身冷意,背脊发寒,扑通一下跪在地上:“微臣田尔耕叩见皇上!”

朱由校一言不发,只是慢慢地看着手中的奏本,一本一本地看,看完一本放下,又拿起一本继续看。田尔耕不敢抬头,也不敢发问,只能听见奏本翻开和拿起放下的声音。

时间过去了约莫一刻钟,但田尔耕却感觉过去了一年,不!是感觉过去了一辈子!田尔耕整个人都僵在地上,连发抖都不敢有动静,身上的飞鱼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良久,朱由校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奏本,笑眯眯地道:“田尔耕,你可知道这些奏折都写了些什么吗?你想知道写了些什么吗?”

田尔耕哆哆嗦嗦,两排牙上下打战,一点话都说不出来。

朱由校挑选着奏本,如数家珍:

“这几本是近年来大臣们上疏弹劾、揭发你结党营私、滥用职权、陷害忠良的;这本是西厂调查你和你的心腹手下杨寰互相勾结做的事,有不少人证物证呢;

这本是你和你家人的家财、田产房产的基本情况,田大人这些年兢兢业业赚得好大一个家当啊;这本则是你的手下、手下的亲人、你的亲人、远房的亲戚跟着你做的勾当,当真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啊!

身为锦衣卫都指挥使,田大人你来说说,这些罪责该怎么判处呢?”

田尔耕脸色铁青,又由青转白:“臣……臣……我……臣……”

朱由校不等他说完,又道:“判个诛九族不过分吧?”

田尔耕涕泗横流,“哇”地一声干呕起来,呕了几下,喘过气来,声音也含糊不清:“皇上……皇上……臣罪该万死,臣罪该凌迟!臣仅求皇上放过臣的儿女,他们还年幼,他们是无辜的……”

“砰、砰、砰……”田尔耕一边说着一边头颅猛砸地板,额头上血肉模糊,地板上一滩鲜血。

“朕可以给你个机会!”

朱由校怕田尔耕磕死在这御书房,说着拿起那十余本奏折一把扔到了火盆里,溅起了无数火星子,几块碎炭弹起来溅射到田尔耕的手上。

却只见田尔耕猛地抬起头,顾不得鲜血流下、木炭烫手,死死地盯着火盆中缓缓燃烧的奏本。

过了一会儿,朱由校看着奏本在盆中化成灰,道:

“奏折因为朕手滑落入火盆中已毁,朕也不记得奏折的内容了。但是,田爱卿,从今往后你可得记住,你不是魏忠贤的干儿子,魏忠贤不是你的干爹!你是锦衣卫都指挥使,而锦衣卫是朕的锦衣卫。你听懂了吗?”

田尔耕重重地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臣谢陛下天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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