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雅乔下车前说了一句:“大哥你别怪嫂子。”
傅怀瑾不说话,拍了拍她的肩膀。
“真的,我被欺负的时候,她一直挡在前面。”
傅怀瑾回头看了一眼沈知言,黑色真皮座椅衬得她愈发的雪白,身体纤细,上衣的胸口处有一条浅浅的撕裂口。
下车,把人送进大门。
再上车,坐到了后排,把搭在靠背上的西装外套轻轻扔她身上。
“披上。”
说完打电话给李秘书。
简单说了适才酒吧里的事情。
“让公关部注意一下,不要让人乱写。”
挂了电话,略显疲惫地身体向后靠,闭上眼睛。
沈知言盖上衣服,侧脸看着身旁的男人,明灭不定的光线中,眉棱飞扬,鼻梁高挺,下颌紧致,线条无懈可击。
这个男人,确实好看。
一直决心不恋不婚的她,甚少关注身边的男性,对雄性的外表判断,也仅限于觉得顺眼,还是不顺眼。
但她最近端详傅怀瑾容颜的频率越来越高,而且,越看越想多看两眼。
看得入神了,脑海里又生出另一张脸。
是沈雨菲下午挖苦她时浅薄的样子。
突然胸口闷闷的——这个男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心尖的那个女孩,到底是个怎样的人?”
……
“看够了吗?”
傅怀瑾突然开口吓她一跳。
胡乱“嗯”了一声。
“好看吗?”
回过神的沈知言收回视线,歪过头看着窗外。
“善心悦目。”
语气诚恳,听不出半点玩味。
傅怀瑾脸色动了动,微微睁开眼,眼底的厉色已不知不觉消失匿迹。
司机从后视镜上看一眼,小心翼翼呼出一口气。
到家。
沈知言换好衣服进入厨房,等傅怀瑾洗漱完毕出来,桌子上已经放了一碗粥和两碟小菜。
“李秘书发信息说你在飞机上没吃好。”
傅怀瑾走过去,拉来椅子,示意沈知言坐下。
自己绕过桌子,开始慢悠悠享用食物。
离开几日,他竟然有点想念——这个味道。
沈知言等他吃完才开口。
“今晚谢谢你。”
把她留下来,不就是为了秋后算账嘛。
果不其然,傅怀瑾放下筷子,抬眸。
“雅乔很少去这种地方。”
责难的意味不言而喻。
沈知言抿了抿嘴。
第一次她是被硬拉着去的,这一次,她是自愿的,因为突然顿悟般,很想认真体验这座城市的每一种生活。
见她不说话。
傅怀瑾双眸越发暗沉。
“今天下午也一个人出去了?”
“是。”
“以后让司机……”
“傅怀瑾,”沈知言抬眼直视他,“我不习惯出门车接车送,也不喜欢走到哪里都有保镖跟着。我就是一个普通人,我喜欢到处走走看看。一个写文章的,如果不能自由行走,那她所有的创作都是闭门造车。”
言辞激烈,神态微怒,像隐匿了很久的不满一触即发。
傅怀瑾蹙眉。
他本来就没想一直管着她,只是,她现在的身份终究不比从前。
钱财和地位有时候是一种原罪。
他比谁都清楚。
况且,她的容貌本身就是危险因素。
气氛陷入僵局,片刻之后,傅怀瑾站起来,走向书房。
再次回到餐桌,脸上有平静的妥协。
拿出一张银行卡,轻轻推过去。
沈知言错愕几秒。
“什么意思?”
那一刻,她竟然以为他在结算分手费。
“要不要花,怎么花,随你,只是带在身上备用。”
沈知言轻轻咬了咬唇,疼痛感最能使人清醒。
“傅怀瑾,”她再一次喊他的全名,“我不需要你的钱。而且,我希望可以尽快离开这里。”
傅怀瑾手里的动作停住,再抬头,眉眼处染上了一层厚厚的阴鸷。
“会让你离开,但不是现在。”
“舆论风波过去了,你尽快处理好集团的事情……”
“爷爷在记者会上的话还挂在网上,你现在离开,没有人能全身而退。”
“况且,”他声音微沉,“老人家现在的身体状况,招架不住任何风吹草动。”
沈知言坚挺的身体松了松。
这些事情,她何尝不知。
只是刚刚不知怎么的,话就脱口而出了,像是为了给自己没由来的凌乱,找个台阶。
伸手收拾碗筷。
“知道了。但钱我不需要。”
这话不假,十八岁开始写作,作品的版税收入可观,且新书还卖了版权。她只是不爱名牌不求享乐,但其实是个小小的富婆。
“不止给你,也是给雅乔的。钱有时候会害命,有时候也可以买命。她以前出门都有司机和保镖,现在喜欢跟你厮混。”
说到这里,傅怀瑾皱了皱眉。
“白天偶尔出去走走可以,但是酒吧那种地方不准再单独去了。”
沈知言明眸抬起,微微瞪了一眼。
“怪不得雅乔说你无趣又严格。”
傅怀瑾语气幽幽。
“是吗?我怎么听她说的是,我们一样无趣又严格。”
说小话被戳穿,沈知言双颊飞起淡淡的红晕。
傅怀瑾静静掀开眼睑一瞥,勾唇,眼底有亮色。
沈知言憋了很久,还是回不出话。
懊恼地端起碗筷,进了厨房。
那张银行卡像一个被嫌弃的物件,孤零零躺在餐桌上。两个坚持的人,一个没收,另外一个还是没收。
谈话草草结束。
似乎没有定论。
夜深t?。
沈知言出来客厅倒水。
阳台突然有微微的喘息声。
她吓一跳,转头,看到傅怀瑾的身体在昏暗中画出一个形影孓孓的剪影,手上闪着一点红色火光。
她因为新书的兴奋和酒吧的惊吓失眠,他又为了什么?
犹豫了片刻,没有闻到酒味,双手捧着杯子走过去。
人靠在栏杆上,面向万家灯火,久久没有开口。
傅怀瑾深深吸一口烟,烟雾在口腔里绕一个圈,尔后缓缓呼出。
烟雾缭绕中,女孩长发及腰在夜风中微微起伏,一袭裸色睡裙挂在薄薄的肩上,空空荡荡地罩着,衬得中间那身段更苗条纤细。
如果没记错,这是她第一次在他面前穿睡衣。
但今夜无月,星也寥寥。
似乎没有理由发出特别的信号?
这样想着,眯起眼,喉结快速滑动两下。恰好,沈知言转头,夜色中双眼明亮。
“我下一本书,准备写这座城市。”
傅怀瑾夹烟的手抖一下,有烟灰撒落。
“今天我去一个城中村走了一圈,看到了许许多多讨生计的人,”顿一顿,她又把头转向万家灯火,“他们,应该就是千千万万留守儿童的父母吧。”
夜风来回行走,带着她那些言语,飘飘忽忽又沉淀深刻。
“我以前怜悯那些孩子,今天,我有了新的认知。”
傅怀瑾默默抽着烟,似乎在等她一个结论。
“我想多出去走走看看,不是带着司机和保镖,而是完全的自由。当然,我会很谨慎,尽量不给你和傅家添麻烦。”
说完看着傅怀瑾,眼神灼灼。
结果被他的烟呛了一口。
话锋一转。
“能不能别在家里抽烟?”
傅怀瑾闻言,双眉锁紧——不仅不服约束,还开始管上了。
微微仰头,语气低沉。
“我怎么就不能在自己家里抽烟?”
说着,又挑衅般呼出一口烟。
“你有你自由行走的权利,我也有我的权利。”
态度甚是蛮横。
但似乎,已经应允了她的坚持。
沈知言莞尔。
昏暗中双眼灵动带点不服气的小脾气。
身体俯过去,伸出纤手探索向前,尔后捏紧轻轻一拔,顺手揉在旁边的烟灰缸里,直起身体离开。
动作行云流水。
只留下一抹淡淡的体香和温热气息绕在傅怀瑾身旁。
傅怀瑾愣了一下,转头,看着那个背影隐入房内。
一阵燥热。
带些许恼怒。
下意识再抽一支烟。
抽到一半,又把它塞回去。
站起来,进入主卧。
很快,浴室传来了没玩没了的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