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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嬷嬷跟了我七年,从我降临这个世界的时候,就一直是我的嬷嬷。
那个时候,苏家还是江南首富,家里佣人数不清。
春嬷嬷是苏夫人精挑细选买给我的,虽然说是买的,但是春嬷嬷从没把自己当成是奴婢。
更像是母亲一样照拂着我。
那个时候,苏老爷和苏夫人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忙了起来,照顾我的重担就落在了这个妇人的手上。
春嬷嬷不算老,在我身边的时候,已经四十岁了。
她曾经在给我梳头的时候告诉过我。
她原本也是一个正经人家的小姑娘,奈何婚姻不幸,嫁给了当地的屠户。
没承想这个屠户是一个没有良心的,拿着她的嫁妆挥霍不说,更是在外找青.楼女子寻欢作乐。
后来家乡遭遇大旱又赶上战争,家里的收入一下子没了。
周围的人逃荒的逃荒,饿死的饿死。
春嬷嬷因为还怀着孩子,走不动,没想到男人竟然抛下她先行去逃命了。
她一个人挺着六个月的孕肚,拼命地寻找栖息所,可灾荒流年,就连她的娘家人都先行离去了。
她在混乱中没了孩子。
就在饿死的时候,遇到了同样迁徙的苏家。
苏夫人用二两银子买断了她的后半生。
春嬷嬷用这二两银子给自己的孩子修了一个尚可的墓。
如今也已经找不到了。
“姑娘啊,你是好福气的人,这世上多的是苦命的人。”
春嬷嬷梳地一手好头,听闻原身小时候极喜爱她扎头发的手艺,春嬷嬷也每日变着花样地梳头。
成了原身唯一的教养嬷嬷之后,原身和她感情很深。
这些我不知道,我只是从外人的话中听说,原身将苏婳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
我只记得,我刚穿来的第二个月,命不好,赶上了苏家被前朝查抄,官府带着大量的官兵直接查抄了苏府。
当时我还在满街打听着夜寒殇的消息,就看到春嬷嬷跌跌撞撞地跑来。
她本就胖,这下子更加滑稽。
“小姐,快走,快走!”
中途的路途艰辛,多的我已经记不清楚,只是记得当时后面是官兵,春嬷嬷拉着我的手,一路跑。
从没想过把我丢下。
之后更是用自己的钱养我。
钱不够,她又是奴籍,不能找零碎活干,就带着我要钱。
她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自己身上的衣服一穿就是一个月,倒是记得把我最喜欢的衣服带上,我总是穿着光鲜亮丽的衣服站在她身边,跟着她一起当乞丐。
很显然,是没人相信的。
我也是那个时候遇上的夜寒殇。
那天,就像是受到了命运感召一样,我固执地来到了乱葬岗。
春嬷嬷虽然心里不乐意,但还是跟着我。
连日的大雨,乱葬岗里到处都是腐败的气息。
就这么,看到了夜寒殇。
他身上的衣服还是极好的,能隐约看出是极贵的料子,十四五岁的少年,心里已经有了怨恨。
“这是皇家的人!”
近日的动荡,春嬷嬷也是知道的,她意识到夜寒殇身份的时候,就一把拉开了我。
“小姐,这种人不能靠近,会给我们带来麻烦的。”
当时新朝廷对皇族余孽的追查很是严格,如果被发现的话,那后果不容小觑。
我却摇了摇头,让嬷嬷给了我一个馒头。
嬷嬷虽然不理解,但是还是把我们当天最后一个白面馒头给了我。
“小姐,小心!”
夜寒殇在看到馒头的时候,眼睛冒绿光,他已经很久没有吃到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他踉跄着起身,目光小心翼翼地在我身上掠过,眼睛里的谨慎却始终不敢放松。
好几次,想伸手,但是欲.望却又被深深地压制了。
我捏着馒头,碰了碰他的手。
他的指尖一缩,像是受到了惊吓了一下,一双黑眸直勾勾地看着我,像是被入侵了领地的野狼,下一秒就要发动攻击。
我没给他攻击的机会,一整个馒头怼到他唇边。
“你吃啊,不吃想饿死在这里?”
“怕有毒啊?你要么吃,要么饿死在这里,到头来都是死,有什么区别呢?”
那双眼里的黑色忽然褪淡,紧握的双手松懈。
像是认命了一样咬了一口。
夜寒殇从小在皇宫长大,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
但是那天,他坐在死人堆里,拼命地咽着干瘪的馒头,混着雨水和泪水一起艰难地往下咽。
春嬷嬷不愿意带着他。
我知道她心里在担心什么,夜寒殇的身份特殊,我们本来就是在逃人士,还要带上一个定时炸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被会发现。
加上我们的粮食不多,夜寒殇又正好是长身体的年纪,饭量赛过猪。
那天晚上,围着霹雳的火堆,我看着春嬷嬷长叹了一口气。
“春嬷嬷,如今苏家也没了,也没人知道你的身份,不如,我们就此分别吧,日后带着我们两个人,也困难。”我拨弄着火堆,声音几乎和烛光跳跃的声音一样轻。
“春嬷嬷,谢谢你这么长时间照顾我,但是跟着我,后面的路都是难走的。”
春嬷嬷急的几乎要打我。
“我,我离开你吃什么?你饿死吗?你一个大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连件衣服都洗不好,还要我每天给你梳头,我要是走了,你去做小叫花子吗?到时候尽是被人欺负!”
“我看你脑子被撞坏了,净说这样的胡话!以后不许说了!不就是想养那个孩子吗?一个孩子我也养了,再养一个又能怎么样!既你说他将来会有大出息,我便信了!我养了你们两个人,我.日后也要成为了一个辉煌人物!”
她红了眼睛,第一次狠狠斥责了我。
我心里却无比开心。
夜寒殇跟着我们,一跟就是七年。
他比我更清楚,春嬷嬷的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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