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来开春,常常有雨。本来只是一道寻常的春雷,上官景玄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心惊肉跳了一下。
苏倾却是定定的。
他站起身来道:“与你玩笑过头了,我当去处理衙务了。”
苏倾起了身:“恭送殿下。”
春雨如油,来得应景。一声雷把景王送走了,她很得意。
一转头,就真的找了个香囊,把两人的头发装了进去。
心想,不知道上官景玄什么时候会弃掉誓约呢。反正他一定会弃,所以这个盟约,在她这里是算不得数的。
此时她不知道的是,不过五天之后,他就弃了这结发之约。
…………
闹过了梅花枝的事儿之后,苏倾又在听澜轩里安生了一整天。
再隔了一天起来,她看了看案上掉落着的几瓣梅花,在心里默默地算计着日子。
第七天了。
还来不及叹气,就听到了庭院外面有嘈杂的声响。
不一会儿就见到小厮云安一路小跑着进来,先见了礼,然后左右看看,说道:“苏姑娘,出事儿啦。”
苏倾道:“你这么小声干么?外面吵成这样,我早听到了。”
“是哦。”云安鬼鬼祟祟弯着的腰一下子直了起来。
苏倾慢条斯理地吃着一碗花露,顺带把一碟子鹅油糕推过去给他,说:“慢慢说。”
“玉绛姑娘您还记得么?殿下的通房丫鬟,昨天晚上让人给抓住了,偷了府中的茶盏拿出去变卖。”
苏倾抬起眼皮子:“玉绛姑娘虽然是通房,但是月例银子,吃穿用度也不会短了她的吧?怎么还要偷东西出去卖?”
云安这回真的压低了声音,说道:“听说是她娘家出了事情,她本姓曹,父亲是京师守备军营、东城兵马司里的一名旗官。前阵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儿下了大狱,玉绛想找人通融走动,于是找了她院里的仆役,把一套品相不错的汝窑茶盏偷运出去变卖……”
苏倾听得头大如斗:“她要找人通融,为何不直接对殿下说话?”
“小苏大人您快别说了,据说提过一嘴,被殿下一巴掌打得差点昏死过去。”云安啧啧道。
“那倒也是,”苏倾接过丫鬟递来的手巾擦了手,“殿下这才回京不久,刚刚拿回都察院的差使来,本就是监督弹劾的职位,怎么能自己去做那落人口舌之事。”
云安挑眉看她一眼,道:“还有呢。据说,那仆役被抓了,还把前些天的事情抖罗了出来,说是玉绛姑娘要他找小苏大人的麻烦。上回不是有一辆琉璃瓦小车要撞您么?就是他们干的。”
苏倾手里正拿着茶漱口,听到这话,脸色变了,把茶杯重重地一放,道:“我就说怎么有那么巧的事情!要不是他们意欲撞我那一下,我又何至于伤了头!”
不被撞就不会被景王救下,不被救下就不会跟着他出了府去什么酒楼,自然也就没有了在酒楼里以头抢地的这一番事情。
……好像有点强词夺理。
没法子,她必须得夺这个理。
云安眨了眨眼说:“谁说不是呢!”
“那他们现下在吵什么?”
“两人被关押了一晚上,只等王爷早上下了朝来做定夺。既偷窃,又伤人,这些事情王爷是断断不能容的,刚刚说是要把玉绛姑娘的腿打断了再赶出府去。现在叫袁嬷嬷押了去杂役后院。”
苏倾饶有兴趣地站了起来,说道:“我去瞧瞧。”
两人出了听澜轩,嘈杂声仍在继续,一群人押着那被抓的仆役,说是要拿去发卖。
却没有见到玉绛,云安问了一句,说是已经拖到后院里去了。
苏倾一面走,一边说:“这丫头设计害我,只是打断腿,也未免太便宜她了。”
云安答道:“那是殿下心善。她做过殿下的通房,总不好也赶出去发卖。到时候为奴为婢,赎不了身,过得更苦,……说出去也不好听么。”
这话说的,现在不也是奴婢么,只是吃穿好一些罢了。
“不行!”苏倾似是一股拧劲儿上来了,道,“我非得处置她不可。”
说着就疾步往东北面的杂役后院走去。
有云安指路,没多会儿就到了。
刚一推开那杂院的木门,就听见一声惨叫,只见玉绛被绑在一条木凳子上,大臂粗细的棒子,已经打了下去。
袁嬷嬷在旁边冷眼看着,突然见到苏倾走进来,吓了一跳,迎上来道:“小苏大人,您有头疾,这地方可来不得啊,没的污了您的眼。”
苏倾道:“嬷嬷莫急,我听了些趣话,特地来瞧瞧这刁钻的玉姑娘。”
说着,恶狠狠地看向玉绛。
前些天还姿容俏丽的玉姑娘,现在脸如金纸,颜色尽失。她吃了一棒子,身上的襦裙已经现出了血色,嘴里说不出话来,眼泪滚滚而下。
苏倾走上去,毫不犹豫地甩了玉绛一耳光,喝道:“前些天就是你害的我?”
玉萃一边脸顿时就肿了起来,哑着嗓子叫道:“未曾!”
“还嘴硬。”苏倾气得不轻,又反手甩了她一巴掌。
转头对袁嬷嬷说道:“嬷嬷,我已经听说了,他们早供出来了,前些天就是玉绛使计害的我。您瞧瞧我这头上的伤。这事儿不管是谁,闹到哪里去,我都该讨个说法,您说是不是?”
袁嬷嬷道:“这……老奴可做不了主哇。”
没看出来这小苏大人是个厉害的,得了信马上就来落井下石了。
景王殿下这些天对她着紧得很,眼珠子似的捧在手里,下人们不敢得罪她,又不知她想要怎么办,抡棍子的杂役也住了手,在原地呆站着。
苏倾对袁嬷嬷道:“劳您去跟殿下回个话,她加害于我,与谋命无异。再者,我好歹也是宫里的人,谋害堂堂的后宫女官,这又罪加一等。只是把她打断腿赶出去,我可不愿意。”
“小苏大人要如何处置?”袁嬷嬷小心问道。
苏倾脸上掠过一丝阴狠:“这您就不用管了,只管向王爷回话,看他愿不愿意让我处置。”
袁嬷嬷跟云安对望一眼,果然急匆匆地跑去西院找荣总管传话了。
苏倾站了起来,拿帕子擦擦手,发现自己派遣景王府的人真是愈加地得心应手了。
过了没多大会儿,袁嬷嬷就跑了回来,对着她恭敬地蹲了个福,说道:“殿下说了,任凭小苏大人处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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