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早晨, 司若尘看着碗里的两个鸡蛋、一根烤肠,陷入沉默。
他下意识看向严启航,今天严启航也要考试, 而且,严启航那个大了两号的碗里,也有同款“100”套餐。
“这次真不是我干的!”
“万一我又打嗝怎么办!”
严启航看懂司若尘的眼神, 立刻辩解道。
司若尘于是看向司元洲。
眼中缓缓升起一个“?”
司元洲沉默。
有时候无声,便表明了一种态度。
他的沉默, 震耳欲聋。
“咳咳……”严启航笑了两声,实在没忍住, 开始磕鸡蛋, 剥蛋壳。
司若尘想, 三门主科总分都是150。
考虑到司元洲的承受能力, 没说出来。
今天严启航吃得慢, 他实在不想考试的时候一直打嗝, 非常谨慎,也成功逃过了一劫。
司若尘只会比他更谨慎, 带着考务袋和一瓶水进了考场。
他是才转来的学生, 理所当然被分到了最后一个考场,最后一个座位。
周围的学生眼神中有种清澈的愚蠢,不时偷偷看他两眼,眼神有些兴奋,还有种“同为天涯沦落人”的快乐。
“不会的话,可以瞄一下我的卷子,我数学还挺稳的, 保证能考30分以上。”
右前方一个男生投来友善的目光,拍了拍胸脯:“你那个剑术真的太酷了, 眼睛应该挺好使的吧,随便哪科,你随便看。”
司若尘礼貌致谢:“谢谢,但不用了。”
那个男生暗想,肯定是因为司若尘太正直了,才会拒绝。作为混子人,他竟被这种正直的光辉刺到了眼睛!
“没事没事,我就是说说。”
“不管好坏,最重要的是考出自己真实成绩。祝你考个好成绩,加油。”
司若尘:“共勉。”
很快,监考老师入场。
一中的监考向来严格,每个考场三十个学生,两个监考老师,前后各一个摄像头。
司若尘坐在最后,坐在他前面的那个学生是全校的倒数第一,散发着深深的咸鱼气息。
发下试卷后,他只填一个名字和考号,乱填一气后趴在桌子上睡觉,脸睡得红扑扑的,看来考场里的睡眠质量很好。
监考老师是本校的教导主任,看到这样的学生直摇头,但他也没有喊人起来,不时在教室里巡视一圈,欣赏学生因为知识量太贫乏而被试卷逼得节节败退的痛苦姿态。
本以为这些都是知识海洋里的淡水鱼,直到他站在司若尘身前。古镇现在成了热门景区,射箭比赛的视频反复出现在各种场合,教导主任一进考场就认出了这个学生。
他想,这可能是个天赋超群,但对学习兴趣不大的学生,然后瞥了一眼司若尘的试卷。
字迹清隽有力,风骨嶙峋,没有因为思路迅捷就省略步骤,运算过程条理分明,看得人身心舒畅,一步步跟着他算出正确答案。
他怎么会在这个考场?
噢,才转过来,那没事了。
司若尘的试卷宛如答题范本,正确率高的可怕,有些题目下意识用了更难的公式,但省却了许多繁复的步骤,一看就有超出标准的知识含量,而且运用自如,毫不生疏。
监考老师呼吸都放轻了些,怕影响司若尘答题。
等他转到别的地方,另一个监考老师也过来看了一眼,然后视线就拔不开了。
这就是网友们说的,天赋没点匀,学习不好可以理解?
即使网上有很多人爆出司若尘是个学渣,不爱上学,考试缺考,广大群众也对他异常宽容,将他当成特长生。
但这个水平,和学渣有什么关系!!!
一开始,他们只以为司若尘是单科成绩好、远超寻常的好,直到司若尘考完所有科目,他们也没发现卷面上任何一处空缺、一点疏漏。
考完最后一门时,司若尘提前半小时交卷,直接收拾东西走出校门。
考场里其它学生也跟着出去,反正挣扎也没用,不如早点回家。
甚至还能听到他们小声议论:
“我们都出来了,会不会不太好?”
“司若尘都走了,咱们跟着走,多正常啊。”
“这次的题目难死了,看都看不懂,坐那也没用。”
“他每次都写的好快啊,写完之后要坐好久,看他坐得怪无聊的,还在草稿纸上画画……可惜学校规定,最多只能提前半小时交卷,不然他早就走了。”
“或许这就是大佬吧,看到他提前交卷之后,突然好有安全感。”
监考老师听得直摇头,司若尘是司若尘,你们安全感来得太早了,到时候成绩出来,一个个得受多大的心理创伤?
然而才刚考完,试卷没有录入系统,成绩还远远没到出来的时候。
他们心里再兴奋也没法宣扬出去,就算说出来也不一定有人信,实在憋得难受,忍不住期待起公布成绩的日子。
*
司若尘从考场出去时,司元洲提前下班,正等在校门外,见司若尘出来,有些诧异。
“提前交卷了?”司元洲膝上还放着电脑,复杂的经济数据图起起伏伏。
“嗯。”司若尘回头看了眼同一个考场的学生,他们也都跟出了校门,蹦蹦跳跳很是放松。
“这次提前交卷的人这么多,看来试卷难度不大?”司元洲顿时多了几分把握。
“嗯,比较基础。”司若尘点头。
“那我们去小航的学校门口等他。”司元洲想,这次司若尘应该考得不错。
其实他不在意成绩好坏,只在意司若尘的态度,希望他认真对待考试,真正学到了有用的知识。
等严启航混在学生中一同出来,钻上车,司元洲问:“考完了,明后天要不要去放松一下?”
“最近才建好的生态园,风景很不错,里面有很多休闲项目,可以带上长生。”
“我们在那里住两天,周一有场宴会,到时候再回市内。”
“来来和祁望应该都会去,还可以叫上赵行野。”
这次又是微信群里组起来的局,没有任何竞技类项目,主打休闲,可以钓鱼、爬山、野炊、摘果子,很适合放松心情。
司元洲想,司若尘最近又忙又累,正好考完试,是时候休息一下了。
“我可以!”严启航本来被考试掏空了身体,现在又重新振作起来。
“我也去。”司若尘想把长生带出去放放风,最近他比较忙,没有太多时间陪长生玩,它一匹马独自在家也无聊得很。
“那好,今晚就可以收拾东西,我们去露营。”司元洲一向雷厉风行。
“哇,是去野外露营吗?会不会有野兽?”严启航瞬间激动起来。
“在生态园露营,里面应该放养了一些小动物。”司元洲向来喜欢规避风险,自然不会带他们去危险的野外。
“也行吧,我最喜欢小动物了……可以吃吗?”严启航问。
“……”司元洲原本打算回答的,忽然沉默。
生态园的小动物,应该养着不是为了吃吧,又不是农家乐。
司元洲:“去了就知道了。”
三人回了一趟家,准备好随身物品后,带上长生,一同去郊外的生态园。
说是生态园,其实连接着一个国家级湿地,湖泊清澈如镜,去的时候正好赶上日落,满湖橙影,白鹭横飞。
长生一放出来就在草坪上撒野,一会儿吃草,一会儿狂奔,高兴得很。
司若尘想了想,给绍修明打电话。
绍修明之前存过司若尘的号码,接通之后,沉默几秒,然后问:
“你们带长生出去了,在哪?”
“带桶了吗,要不要我自带?”
司若尘发了地址过去:“我们打算露营,你可以准备一些随身物品。”
司元洲在一旁沉默听着他们的对话。
绍家那孩子……怎么变成了现在这样?
算了……他开心就好……
长生聪明的很,又和绍修明配合默契,不得不说,绍修明确实不可或缺。
司元洲开始搭帐篷,要搭三个帐篷。一个是他的,一个是孩子们的,最后一个是长生的。
每个帐篷都比较大,内部颇为宽敞,还有充气床垫,打开阀门就会自动充气膨胀。
司若尘、严启航在一旁帮忙,不时递递工具、捶捶打打,未来两天,他们就要住在帐篷里了。
掌握好搭帐篷的诀窍之后,司元洲顺利了很多,甚至怀着某种微妙的情绪,给绍修明也搭了一个。
于是,等绍修明提着桶过来时,发现了一个为他而搭的帐篷。得知是司元洲亲自出手,司若尘、严启航都有帮忙,不禁受宠若惊。
他好像也能加入这个家了……大概。
绍修明熟练地开始溜长生,喂食,提桶。
等他带着长生回来,司元洲他们已经架好了烧烤炉。
这里提供的都是木炭块,如果没有经验,不太容易引燃,严启航弄得满脸黢黑,熏红眼睛也没将炭烧红。
司若尘接手,先引燃木屑,再慢慢烧红了炭,总算让烧烤炉开始正常运作。
钱家三人过来的时候,司元洲正在给烧烤串翻身。这种事好像全然与司元洲扯不上关系,因此他们还愣了愣。
“烤糊了啊司总。”
钱夫人看着那串冒黑烟的茄子,大受震撼。
司元洲也怔住了,心中忽然一紧。
“这可不兴说啊,他们才考完试。”钱老板示意司元洲让开一些,由他来大显身手。
钱老板无愧于他的体型,熟练地开始烤串。
“你们可以做些别的准备,这些就教给我吧。”
严启航打开折叠桌椅,怕椅子不够,又去搬来一些。
钱都来则从包里掏东西,还特意为长生带了一盒大苹果:“给你的,一次吃两个。”
长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亢奋起来,转头就叼来一个大蘑菇送给钱都来,热情极了。
只带了桶的绍修明:好恨这些卷人。
没多久,祁家三人也过来了,连同严启睿一起。严启睿虽然是严家人,平时都跟着祁望。
严总从来不爱参与这些活动,其他人也不带他玩,他的娱乐项目比较土,就是在外勾勾搭搭,然后和继任的严夫人互相撕扯。
祁夫人不太擅长烧烤,就让祁望把带来的甜食、水果拿出来摆盘。
祁练有点无所事事,什么都掺不上手,看到不远处的湖,就笑道:“我帮不上什么忙,就钓条鱼给大家添菜吧。”
“司总,要不要一起?”他邀请道。
在钓鱼上,祁练很有心得。
他或许不擅长运动,但绝对擅长钓鱼,他家别墅不远处就有湖,只要闲着就会去钓两杆。
而司元洲,是有名的空军。
他也不是没钓过鱼,但他的桶永远是空的。
后来他就再也不钓鱼了,仿佛对钓鱼没有任何兴趣。如果不是祁练和他认识了二十多年,还真不会知道这事。
“没带鱼竿出来。”司元洲婉拒了。
“哈哈,没事,我这有多余的。”祁练笑着,拆开另一个鱼竿,然后才发现这是以前为祁望准备的儿童鱼竿,但祁望不喜欢钓鱼,就一直没拆。
他环视一圈,祁望正在切水果,严启睿在给他帮忙。绍修明看着又冷又傲,谁也不爱搭理,一看就叫不来。
严启航正在努力用湿纸巾擦脸,被熏黑的地方,好像有点擦不掉了。
钱都来在给他爸爸妈妈打下手,跑来跑去。
唯一闲着的只有司若尘。
因为太闲,他正在思考要不要刷题。
祁练十分谨慎、反复纠结。
不知道要不要说什么邀请的话。
万一被创到了呢?
“若尘,你要不要试试钓鱼?”
司元洲已经率先一步问了出来。
听说生态园这边的鱼都很笨,很容易钓。
他不想尝试,或许可以让司若尘试试。
实在钓不出来也没事,就当积攒功德了。
“好。”司若尘不常钓鱼,以前需要的时候直接用暗器,这次便想试试。
“那来吧,叔叔教你。”祁练想到司元洲的光辉事迹,没那么紧张了。他突然觉得这句话有些耳熟,上次听到是什么时候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