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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稞酒的味道很特别,宇宙喝了又喝。
“少喝点。”七林提醒道,“后劲很大。”
“没事。”宇宙摆摆手,“我酒量没问题。”
说着,她一饮而尽后再次去拿酒壶,却被七林一把抄走了。
他解释道:“不是怕你喝醉,是怕有高原反应。”
宇宙撇嘴,意犹未尽地盯着酒壶不放。
“真不能喝了。”七林无奈地笑了,“怎么跟个酒鬼一样?”
宇宙见他坚定,只得放弃。她放下杯子,转而退而求其次去喝酥油茶。
对于酒鬼的评价,小杜和喆子疯狂点头已示赞同。
七林皱眉,有些不可思议:“你这么爱喝酒?”
小杜有种奇怪的自豪感,肯定地说:“昂!我们老板在酒类方面颇有研究。”
“也没有,随便喝一点。”宇宙道。
七林点头表示了然,随后又问:“自己喝?”
宇宙本能地说:“对啊。”
不一个人喝,还能是喝前男友喝?
“嗯,我也一个人喝。”
小杜和喆子的视线在两人之间来回移动,差点把头摇成拨浪鼓,像极了瓜田里的猹。
连天真无邪的朗嘉都察觉到二人之间有一股奇异的气流涌动,放下筷子看他俩。
宇宙身为漩涡中心,自然也感受到了这饱含暗示的回答。
她没什么表情,转向朗嘉问道:“听说——你不想上学了?”
朗嘉一脸菜色,没好气地说:“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朗嘉。”七林出声警告。
七林不吭声还好,他一开口,朗嘉更是将不耐烦写在脸上。
“自然没什么关系。”宇宙从口袋里掏出了胶片机,在手里翻了翻,“原先还在犹豫,这个相机是送给七林还是送给你。既然你都不上学了,那还是得给七林。”
朗嘉眼珠子快要贴到相机上了,着实是很想要的模样。但他又不好意思表现出来,也不知如何开口解释。
七林也有些惊讶,“相机太贵重了,还是——”
“不贵,至少不如你这顿饭贵。”宇宙笑道,“平价胶片机,我手里的几卷胶片都给你留下。”
宇宙将相机和胶卷一并放在桌子上。
“操作也很简单,如果有什么问题可以微信问我。”
七林见她说得坚定又真诚,这才不好意思地说:“谢谢。”
虽然这个时代智能手机非常普及,往来游客携带相机的也不少,但村里人自己对相机没什么需求,朗嘉也没怎么接触过。
朗嘉见七林收下,以前没想过的东西现在忽然触手可得,更是好奇的跳脚。
宇宙将他的小心思尽收眼底,冲朗嘉道:“我送给七林那相机就是七林的了。你只要争得主人同意,那就可以借用。”
朗嘉这个年龄正是自尊心强的时候,立刻用鼻子嗤了一口气,然后起身往外走去。
然而起身动作太大,藏袍袖子扫掉了桌上的玻璃杯。
眼看四分五裂的玻璃碎片呈放射状遍布了一大片区域,宇宙、小杜和喆子三人身为客人都本能立刻起身,当事人朗嘉却在扫了一眼后毫不在乎地离开了。
七林像是对这一切习以为常,甚至没有出言阻止朗嘉这种不礼貌的举动。
“抱歉,你们坐,我收拾。”
他先是用手将大块的碎片捡到筐里,之后拿过扫把清理,最后又用拖布揽了一遍,防止还有遗留的玻璃渣。
宇宙看他动作麻利,对清洁工具在哪里了如指掌,心不由自主地沉了一下。
“都吃得差不多了,我帮你收拾。”宇宙还是站了起来,打算帮七林将碗碟收到厨房。
七林自然是不答应的:“不用,我来。”
宇宙端起两个盘子道:“没关系,刚吃完就坐着不利于消化。”
七林见状,也一同收拾,然后带路道:“这边。”
来到厨房,宇宙还是吃了一惊。
做了这么大一桌子菜的厨房竟然还能保持得如此干净,一方面是七林厨艺高超,另一方面也说明了操作娴熟。
一个21岁的男生,按理说是最不着家的年纪,七林却亲手操持着这个家的方方面面。
“放这边就好,我一会洗。”
七林示意她将盘子放在水池中,然后挤上洗洁精浸泡。
这时,他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然后问道:“想不想喂马?”
“可以啊!”宇宙欣然答应。
七林眯了眯眼,感到颇为惊喜,只是压抑着没表现出来。
“喜欢动物吗?”
“喜欢,但不是很了解。”
“没养过猫狗?”
“没有,我爸妈不喜欢。”
七林了然,去杂物棚里端出了一捧干草,然后往院子东头走去。
“藏族人的院子都这么大吗?”宇宙感慨,毕竟石头围成的院落着实是非常之大。
“嗯。主要是得养马养牦牛。”
宇宙跟着他来到马棚,发现硕大的棚里只有两匹马。
见她目光中有不解,七林边处理干草边解释:“以前养得多,我妈妈去世以后我爸爸不太愿意打理这些了。”
宇宙小心翼翼地伸手,摸了摸马的吻部:“养马是为了驮东西吗?”
“起初是。现在这两匹是实在舍不得卖掉,偶尔骑一次驮东西,大部分时间就是散养。”
宇宙想想就能明白其中关窍。道路可以通摩托车后,马的作用就只有为徒步者驮物上大本营了。七林家里人都不做向导,自然也很少会用到马匹。
这两匹马一黑一棕,毛皮油光水亮,明显吃得好过得好。
“还挺羡慕的。”宇宙忽然说。
七林看她,大脑运转了好一阵才道:“羡慕——马?”
宇宙说得理所当然:“对啊,你不羡慕吗?”
七林认真地想了想后道:“我爱它们,但我并不羡慕它们。”
“因为它们要驮东西要干活很辛苦?”
“不是。”七林将今日份食物放在马槽,然后单手撑在马圈围栏上,盯着马儿的眼神满是喜爱,“每个生物存活于世都要承受应有的重量。就像那个扛着石头爬山的西西弗斯,明知结果但依然要向着山顶一次次地冲击。”
希腊神话中的西西弗斯触犯众神,诸神为了惩罚西西弗斯,便要求他把一块巨石推上山顶,而由于那巨石太重了,每每未上山顶就又滚下山去,前功尽弃,于是他就不断重复、永无止境地做这件事。
常人都心疼马、牛、驴、骡子等生物,认为它们生来就是无止境地体力劳动,很是可怜。却很少有人从这个角度看问题。
因为从本质上来看,人类和它们、和西西弗斯又有何区别呢?
“我不羡慕——或者说,我心疼它们的原因,在于它们不会倾诉自己的感受和遭受的苦难。”七林回过身来靠着马圈,仰头看灰蒙蒙的天空,“如果需要,马会一直走,一直走.....直到筋疲力竭倒下,然后再也站不起来。”
宇宙瞬间想起了电影《战马》里的画面。战争中马儿被迫拉着上吨重的炮弹爬山,累到实在动不了,在全部生命力被耗尽的瞬间,它们倒下去,然后迎接死亡。
“人活着确实辛苦,但我们有通用的语言,衍生出多种艺术形式。”
“能说出口并被人理解的苦,就不算得最苦。”七林直起身,转向微微愣神的宇宙,“所以,你有什么苦是要说出来的,不要因为怕麻烦就藏ʝʂɠ在心里。”
宇宙的长发如她的心一般,在风中飞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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