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一个冷漠疏离，一个急切慌张。
　　护士看着两人有些尴尬。
　　“不好意思，误会你们了。”
　　莳阮摇摇头，“没事。”
　　不再闲聊，护士的动作也快了起来，很快就找到了她的手机，并还给了她。
　　莳阮在本子上签了名字，说了一句谢谢后匆匆往另一边的楼梯走去。
　　她几乎是落荒而逃，没注意到后面男人看她的目光。
　　直到再次跑出医院，她才停下脚步，靠在墙边大口地喘气。
　　手心已经被汗水浸湿。
　　他大概没有注意到她，应该也没有看清她的眼睛。
　　莳阮想。
　　陆延生表面看起来冷淡，甚至刚刚还帮她这个陌生人捡掉在地上的东西，看似是个脾气好的人。
　　但是只有她知道，他疯起来是个多么可怕的人。
　　可怕到只让人想永远远离他。
　　莳阮打了个车，在车里，她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电话被她弟弟莳毅接了。
　　莳阮跟莳毅聊了几句，说她今天回家，小孩子高兴得不得了。
　　车子驶了半个多钟头，最终在一片破旧的居民房停下。
　　这里的房子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正值傍晚，空气里充斥着各种夹杂在一起的饭香味。
　　莳阮坐电梯上了六楼，刚打开门，莳毅便跑过来直接扑到她身上。
　　“姐姐，我好想你啊！”
　　小男孩因为长期慢性疾病的侵害和治疗，脸色蜡黄，身体瘦弱，莳阮轻易地把他抱个满怀。
　　双手把他撑在半空中，莳阮说，“我也很想你。”
　　然后贴紧了小孩的额头，跟他来个亲密的碰触。
　　许曼从厨房探头出来，笑着摇摇头，“你看他调皮的，他刚刚跟我说你要回来我还不信呢。”
　　她问莳阮，“你不是说跟同学在搞项目吗？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
　　莳阮抱着莳毅进房子，含糊过去，“搞完了就回来了，小项目而已。”
　　她迫不及待地过去抱了一下许曼，轻声，“妈，好想你。”
　　真的好想。
　　尽管已经重生了一段时间了，她依旧像很久没见到他们一样。
　　许曼只当她是撒娇，拍拍她的肩膀，“才一个多星期不见，怎么又想家了?以后工作嫁人了可怎么办哟。”
　　莳阮没回答，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肩膀。
　　晚上莳阮吃完饭，弄了工作上的一些东西后很快睡下。
　　不知道是不是白天遇到那个人的缘故，莳阮睡得有些不安稳。
　　梦里。
　　红色柔软的地毯上，坐着一个女孩。
　　女孩身穿一袭宽松的白色短裙，趴在飘窗上，目光透过玻璃看向下面种植的一大片玫瑰。
　　玫瑰火红，馥郁芬芳。
　　莳阮眼神空洞地盯着某一处，头顶暖黄色的灯光照在她苍白的脸上，像极了一件碎掉的瓷类艺术品。
　　她蜷缩在窗边的角落里。
　　雪白的肌肤与深红色的毯子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像一朵白玫瑰，浸染在血中。
　　纤细瘦弱的身子没有多少肉，唯一不同的是，她微微隆起的小腹，显然已经有了四个多月的身孕。
　　“阮阮，答应我，永远被我关在这里好不好。”
　　耳边传来男人低沉的声音，接着，她被拥入男人的怀抱中。
　　男人的胸膛贴了上来，带着强而有力的心跳。
　　明明是在问她，语气间却是不容拒绝的强硬。
　　莳阮闭眼，没有理会。
　　男人被她的沉默激怒，揽着她的腰小心地将人儿转过身来。
　　叮当，叮当——
　　白皙瘦弱的脚踝上锁着的铁链跟着男人的动作被扯动，发出清脆的响声。
　　“阮阮，你就这么不想看见我吗？”
　　男人冷峻的容颜仿佛有些失落，但又突然笑起来。
　　笑容幽深又怪异。
　　“没关系的，只要你在我身边就行。”
　　他要的只是他的阮阮，谁都抢不走。
　　漆黑幽森的眸子贪婪地黏在莳阮身上，一刻都舍不得移开。
　　这个人，从内到外都是他的。
　　或许被他赤裸裸的目光看得不舒服，莳阮终于睁开了眼。
　　她淡声。
　　“陆延生，你玩够了没?”
　　玩够了，能不能放她走。
　　然而接下来男人给她的还是她听了无数遍的话语。
　　“不是玩，阮阮，我是认真的，你这么美，我怎么舍得放你走呢。”
　　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的脸庞，陆延生低头，埋在莳阮的颈窝汲取她身上的味道。
　　只有她身上的味道才能让男人安心。
　　他就像个疯子，眼里充斥着疯狂的占有欲。
　　“陆延生，你是不是有病?”
　　莳阮忍不住问他。
　　“你要是有病的话，那就去治，我只是个普通的人，又帮不了你什么，你何必要把我关在这里呢?”
　　陆延生听闻，抬头，眼神有些晦暗不明。
　　过了一会儿。
　　他突然讥笑。
　　“是，我有病。”
　　“我像疯了一样地爱着你！”
　　她就像是他的解药，离开她，他就活不了。
　　莳阮闻言，只觉得胃内一阵翻江倒海。
　　“陆延生，你懂什么是爱吗？”
　　她哑着声音质问。
　　“我懂！阮阮，我现在不是在爱你吗？”
　　陆延生伸手轻抚她苍白的脸庞，消瘦的脸颊有点硌手。
　　瘦了。
　　男人有些不太开心。
　　但莳阮直接拍开他的手。
　　她双眼通红，情绪激动。
　　“不！陆延生，你不懂，你根本就不懂！”
　　“你只会把你认为正确的东西强加在别人的身上，哪怕它是错误的，而你所谓的爱，也只是为了满足自己变态的心理！”
　　莳阮眼角通红，狠狠地盯着男人。
　　她实在不明白陆延生的爱到底是什么?
　　“陆延生，你口中的爱，难道就是把我当作别人的替身，被发现后又强行把我囚禁在这里吗?”
　　莳阮流泪，心已经死得彻底。
　　她嗤笑一声：“如果是这样，那这份爱，我不要了！”
　　因为代价太大了。
　　“不是的，阮阮！”
　　陆延生突然大声。
　　“不是这样的，阮阮，我没有，我懂的！”
　　他顿了一下，摇摇头，身子垮了下来，嘴里反复低声念叨，“我懂的，懂的，明明就……懂的……”
　　他像个执着的孩子。
　　重复地说那几个字，只为证明，他是懂得爱的，他很爱他的阮阮。
　　莳阮无力地垂下眼，不再反驳。
　　因为没用。
　　泪水轻轻划过脸庞，引起了陆延生的注意。
　　他伸手，心疼地拭去。
　　他不明白，他的阮阮，为什么就不想要他呢?
　　此时，他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
　　声音带着点委屈，“阮阮，别不理我好不好？你说过的，你会永远陪着我的。”
　　男人有些可怜，不住地乞求他的女孩。
　　“嘟——嘟——”
　　突然，桌子上的手机响起。
　　是他定的闹钟，该去产检了。
　　陆延生眼里划过一丝闪光，刚刚的失落一扫而空。
　　目光不由自主移到莳阮那微鼓的肚子时，他脸上甚至有了些喜色。
　　对，他的阮阮怀孕了。
　　那是只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孩子。
　　陆延生仿佛忘记了刚刚的一切，径直弯腰抱起莳阮，带她去浴室清理。
　　他帮莳阮洗澡，穿衣服，吹头发，连吃饭都要抱着喂她吃，只要关于莳阮的一切，他乐此不疲。
　　莳阮对此习以为常，只安静地任由他帮自己做好一切，像个乖娃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