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饭时,姜云笙思忖半晌开口道:“爹,娘,过几日我想回幽州去看看我师傅。”
萧铮没什么意见,“去吧,你师傅教你医术,确实该去看看他老人家。”
柳氏想着秀娘要在府上调理身子,与其放任萧翊风在外面当一个不着家的纨绔,不如让他跟着姜云笙一同前去,培养培养感情。
“翊儿和笙笙去吧。”柳氏看向萧翊风,“幽州那边流寇四起,她一个弱女子去了娘不放心,你跟着去也好有个照应。”
萧翊风面无表情道:“那是她的师傅,又不是我的,幽州流寇近几日不是平息了许多?让她多带几个侍卫去不就行了?”
柳氏一听,登时不乐意了,“你就放心笙笙一个人去?”
“有什么不放心的?”萧翊风轻描淡写道,“还能有人把她吃了不成?”
他说话语气冰冷,仿佛坐在他身边的只是一个多说了几句话的陌生人,而不是他明媒正娶的妻子。
他从未想过要护着她,光是想想都觉得像个笑话。
姜云笙保持着仪态,“我自己去就好,我师傅也不喜欢陌生人去他那里。”
萧翊风侧目看她,目光像是一把利剑,几乎要把她射穿,“我也是陌生人?”
眼看二人又要吵起来,萧铮低喝道:“行了,我会多派几个人和笙笙一同前去,翊儿就在府上好好看书,下个月百川书院的入院考试,你可得认真对待。”
“爹,我不想去。”萧翊风眉头紧拧,“我都成了亲了,还念什么书?”
“你不念书,将来何以成大业?你要靠你爹一辈子吗?”
“我可以上战场打天下,在那一方书院成日写写读读,不是大丈夫所谓,孩儿瞧不上!”
“胡说八道!”萧铮把筷子拍在桌上,“光靠打打杀杀就能守这天下?我问你,若是冀州流民四起,你该当如何?”
“南方水患,北方旱灾,你又该如何?全都杀了?守江山靠的是脑子,不是蛮力!”
萧翊风不服,“那我也不去书院,请个先生来府上不就行了?”
去了那里他就没自由了,无论如何他都不去。
萧铮冷哼,“你可知人外有人?若无人相比,那你永远是第一。”
萧翊风还想争论,萧铮面色一沉,“从明日起,你就在府中,哪也不准去。”
萧翊风气极,手指捏得骨节作响。
姜云笙听完后,装作漫不经心问道:“爹,百川书院的入院考试,谁都能参加吗?”
“是啊,不过即便考过了,也要和唐院长相谈,若他愿意,方能入院。”
萧翊风心中有气,非得找个人出出气,便把矛头转向她,“听你这口气,你也想去百川书院?一个小女子,念那么多书做什么?”
姜云笙朝他微微一笑,不做回答。
晚饭后,姜云笙陪柳氏说了会儿话就回了屋。
她坐在梳妆镜前,正要抬手摘掉发髻上的朱钗,萧翊风进来了。
他一进来,姜云笙顿时觉得呼吸不畅。
萧翊风背着手,看上去悠闲极了。
他慢吞吞地走σw.zλ.到姜云笙身边,神色慵懒地看着她的脸,“今日端午,你就没有什么东西送我?”
“没有。”姜云笙想也没想就回答。
萧翊风从袖中拿出一个五彩手绳,在她的面前晃晃,“你猜这是谁给我的?”
姜云笙瞥了一眼,手绳中间还挂着一个小铃铛,“世子外面的人?”
“聪明。”萧翊风坐在床上,晃了晃手绳,铃铛发出清脆的声音,“这是林家小姐赠予我的,好看吧?”
姜云笙摘朱钗的动作一滞。
林家小姐,林书禾,上一世,萧翊风的第二房妾室。
林书禾给萧翊风生了个孩子,是侯府的第一个孙儿。
姜云笙一直没有和萧翊风圆房,这个孩子的出生让原本就不受宠的她地位一落千丈,主母之位被夺走,从正妻变成了妾室,从此更是备受冷落。
她在侯府无人问津,毒发身亡三日后才被发现!
比起秀娘,林书禾才是她真正的对手。
姜云笙把玉簪摘下来,从镜子里看着萧翊风,“好看,林小姐定是倾慕世子已久,才会送你这彩绳。”
萧翊风却沉了脸色,“一个外人尚且知晓端午送我这个,你是我的妻,你就没想过送我?”
“我不会编。”
“那你不会去买吗?”
“哦,这样也行?那我明日去给你买十个八个的,够了吧?”
哪有过了节再补的道理?萧翊风简直要被她气死。
他站起身就要走,目光却突然瞥到梳妆台边上。
一个粗糙的五彩手绳摆在上面。
“姜云笙,你真有意思。”他上前拿起那根五彩手绳,“这不是会编吗?虽然丑了些。”
他凑近闻了闻,“还有艾草的味道,倒是有些稀奇了。”
姜云笙夺过来,“这是我的。”
她把手绳紧紧握着,生怕他抢了去。
萧翊风挑眉,“这么宝贵?不是给我编的?”
“不是。”姜云笙凝视他,“你从不盼着我点好,我还不能给我自己编一个驱驱邪,祈祈福?”
她说这话的时候有些委屈,眼尾泛红。
萧翊风心中微动,将林书禾赠给他的那条递过去,“多戴一根,多驱点。”
“世子这是在向我炫耀吗?”姜云笙冷笑,“我自己有,你要是实在想送人,就送给秀娘吧。”
“姜云笙,你别不知好歹。”
姜云笙把手绳戴在手腕上,闻到那股淡淡的艾草香,心中平复了一些,“母亲今日让我给秀娘调理身子,在你去书院前若是能让秀娘有了身孕,你的这根手绳才算是真正的有福。”
萧翊风紧拢眉头,“你就这么想让她有我的孩子?”
姜云笙重新坐下去,身下凳子突然歪向一边,她险些摔到地上。
萧翊风冷哼,“怎么不摔死你。”
“你多说几句,哪天我真死了,就如你所愿了。”
萧翊风走近,“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姜云笙脸上浮现出不耐的神色,“秀娘是你的妾室,给你生孩子不是很正常的事吗?难道你们生孩子还得需要我同意吗?就算我不同意,娘不同意吗?爹不同意吗?萧家祖宗也不同意吗?”
萧翊风被堵得哑口无言。
她越是这般冷静,他心中越是恼怒,“行,既然如此,我便如以前所说,让秀娘的孩子给你当嫡子,你给她养!”
“有何不可?”姜云笙抬眼看他,下颌绷得紧紧的。
这个女人简直软硬不吃!
萧翊风把手绳狠狠甩在地上,不想再看她一眼。
手绳上的铃铛被砸得弹起来滚到一边,发出痛苦的声音。
姜云笙只觉得扎眼,更觉得可笑。
萧翊风就是这样,不管是谁的真心,他想糟践的时候都不会犹豫半分。
她抬起手,端详着手腕上做工粗糙的手绳。
这个,又是谁的真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