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你真的想我罚你。”她说。
翁颖邵盯着少年,张了张嘴,却没有再说什么。
......
“别玩了,去练剑吧。”翁颖邵起身来到书桌,随便取下一本剑诀,递给他说。
少年双手接过,顺便塞入怀中:“嗯。”
她想:晨光破晓,少年人不去修炼干什么?总不能像她慵懒地躺在床榻上休息,不成个样子。
驰冯征穿好月华宝衣和黑色短靴,出了门。
室外。
春光明媚,暖意萦绕,一股热气在少年体内尽情流窜。
只是驰冯征的眉头积着一层散不去的阴郁,似铅灰色的云块遮蔽天空般显眼。
这个人觉得师尊一定生气了,这么匆忙就把人赶走了,就连说话的语气也冰冷冷的,如那冰极雪域的永恒冰雪,寒意彻骨。
这个人的心情并不好,小口呼着冷气,大片的白气如花朵绽放后悄然消失。
若是再早上几年,他可能就被罚跪了。如今,只是看似奖励的练剑。
但他每日都有练剑的,根本做不得数。
人越是生气,所做的举动越难以预估,驰冯征根本无法预料翁颖邵等会还会做什么事来惩罚他。
这个人现在还记得那年翁颖邵让他一个人跪在冰冷的地面上,在那几个时辰里,他的脑海中是一片空白,茫然无措。
冰冷的地面冰冻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灵。
他知道,自己从来都没有怪过她。
可那种环境,他却不想经历第二次。
天地是如此浩渺。永恒的黑暗中,静听风穿过宫宇,虫鸣鸟叫,嘶嘶似有鬼神低语。之身一人的少年独自呆在那里,孤独无助。
茫然之人渴求有人来向他伸手,她来的有点晚却没有错。
驰冯征很怕黑,直到现在还是这样。
“你若是受罚也只能认了,怪不得她,知道吗?”少年视线转向手中的木剑,对自己说。
......
圣人说:君子非礼勿听、勿视、勿问,可没有说过君子非礼勿思。
他现在就在想她,这一点合乎古训,丝毫都不逾越规矩,君子得很。
驰冯征一看到寒宫屋顶瓦上的冰雪,脑海中就会浮现翁颖邵的绝美冷颜。
少年渐渐思忖:翁颖邵和雪很像。
无论是肌肤的色彩、性格,还是做事风格。
她对你不好时,虽然样貌好看却会在人欣赏美景时悄悄冻得你一身伤,说不出的难受。对你好时,永恒长存的冰雪融化,成为水流入心间,激起千层暖流,滋润干枯的心床。
那种难以言明的感觉。
淅沥的雪虽说早就停了,可整座潮汐峰依旧都是一片白。朦胧的雪景,涨得人眼睛痛,瞳孔都带上雪的色泽。
潮汐峰里里外外都覆盖上极重的白雾,周围山如玉簇,拱着最中间的潮汐峰,像极了凡人口中的仙人之境。
仙人骑乘白鹤,悠悠朝圣,大道仙音炸开,若隐若现的九重宫阙横空。
有人度过天河,登天而去,得见通体仙瓦琉璃构成的玉京。
少年捧着脑袋想:天上真的有仙境吗?
他只知道若是起早点,可以见到潮汐峰的第一缕朝阳。
传闻中的九重天阙未曾看见过。
......
少年摩挲手掌,提着一柄木剑。
翁颖邵给他的一本书册上,写着《山河剑经》几个字样。
剑经一般只是学习一些舞剑招式,偶尔能有几分真技巧就不错了。不过前人都是这样过来的,他又凭什么不行呢?或许只是没有得悟精髓而已。
照葫芦画瓢总会的。
实在不行,翁颖邵会指点他的。
一定会的......
驰冯征想着想着,好像也没了底气。
“再不练剑,被师尊发现我偷懒就完了。”驰冯征摇头说。
少年照着剑经,通着体内脉络,渐渐入了佳境,一切规则、困难都明悟了。
迷雾般的剑经竟然有了思路,这是少年断然想不到的。
“去。”少年挥剑,直指远方。
他运转功法,天地之间的灵气化作细线,汇在剑尖。微小的旋涡飞离后炸开,远处的树木出现一个剑形的凹坑,木屑炸开纷飞。
这个人跑过去检查自己留下的痕迹,不免有些喜悦。
他想:取得一点成果都是这样的吗?难道不该这样吗?
驰冯征收了剑,自嘲道:“不练剑了,这样能练什么剑?”
君子可思。
他竟在练剑时想起了翁颖邵,属实出乎了意料,之前是未曾这样过的。
红梅在不起眼之地悄然长着,那么渺小,却一眼被他看到了。
少年想自己也许就是这样的吧,世间那不起眼的甲乙丙丁,甚至不配拥有一个名号,无法被记载入书册的时间过客。
不过还有人在意着他,这何尝不是一件幸运的事?
“师尊,你要是罚我,我不会怪你的,一辈子都不会......”驰冯征如一个醉酒的人,眼神迷蒙,许下自己的心中想法。
驰冯征扭头四处观看:此刻,她在看着我吗?
原来,她脸也会红成那个样子......
驰冯征一直以为翁颖邵是不会脸红的,毕竟她那么像画中走出的人,脱离尘俗的人间仙姝。人冷冰冰的又带上恰到好处的柔,一切都那么好,如梦幻的泡影。
真真假假,有时驰冯征也很迷惑,可又真的能辨明吗?。
她怎么能和他这个普通修士一样呢?
少年记得自己最开始只是用手去触翁颖邵的脸蛋,那白嫩只是微微泛起粉,条条细线悄然爬入白皙,软弹的面部出现一个凹坑,松开又恢复如初。
可是后来他大着胆子跟吃糖一样去咬她的脸,那绯红映满面颊,跟他平时被捏脸时并无二致。
随身的木剑丢在石头上,人也一并躺着,悠闲舒散。
少年痴痴笑着,像发现新大陆般惊奇。
总不能是咬红的。
虽然那面部确实染上了几点牙印,可他只碰了一点地方,不会红成那个样子的......
最后翁颖邵别过头不来看他,就是因为那脸红的太出戏了,所以匆忙别过脸不让他看。
这或许是他到目前为止做过最为大胆的事了。
完了......
师尊被我弄成这个样子,等下还不知道会怎么来对付他,想想都有点害怕。
驰冯征深深皱眉,更浓重的郁色爬上了脸。
翁颖邵可以随时捏他的脸,也可以随时来咬他的脸,各种作弄他。
可是他不能。
就因为他得叫翁颖邵师尊,他得听她的。
她就是蛮横和不讲理的。
少年突然有些悲哀地发现:这一辈子好像被吃的死死了,翻不了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