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州城桃花开得,正灿之时,宋知庭回来了。
有了云梦的医师,治疗疾疫的方子很快便有了进展,顾淮之也醒了过来。
桃园是她在陆府的住处,她住的院子里有一小片桃林,正是桃花潋滟之际。宋知庭饮了一口洒,拔剑飞身而出,在树下几个翻转,横剑起舞。
剑锋所至,带起花瓣纷飞,花随剑走,潇洒非常。
“好!”一旁的沈欢也止不住拍手叫好。
顾淮之到的时候正好瞧见这一幕,眼底闪过一丝黯然。
他远远看着那轻纱覆面的女子,眼中多了一股探究。
他与沈欢夫妻三年,他从未现见过容莺如此开怀笑过。
那天晚,上他虽然意识昏沉,但是他应当,是没有看错的。
这位所谓的柳姑娘,那张面纱之下,就是他心心念念想要见到之人。
“怎么?顾候也有兴趣看人舞剑?”瞥到顾淮之,宋知庭收了剑。
沈欢脸上的表情也一下僵住了,她转身正对上顾淮之正眼神灼灼地看着她。她不由心下一紧,忙避开了眼神。
顾淮之—步一步缓缓走到她跟前,病情方才好转一些,他的脚步有些虚浮。隔着一张面纱,他只能看见那双黑沉如深井的眸子。
从前的沈欢看他时眼中是有光亮的,可眼前之人看他的眼神就像是个陌生人。他有—瞬的犹豫,想到那日,她走的是那般决绝……
沈欢挪开视线,尽量用很寻常的语气同他说话:“侯爷,虽说现下疫情已有好转,可您还未痊愈,不宜出来走动。”顾淮之几不可闻地皱了皱眉:“你是怕我过了病气给你?”
她神情一变,总觉得今日顾淮之有些不对劲。
按说那天晚上顾淮之病得迷糊了,应该是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的。
她只得否认,语气却是疏离:“侯爷千金之躯,自然比旁人金贵。”
顾淮之听她话中带刺,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继而眼神却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当真姓柳,不是姓沈?”
话音刚落,沈欢心下一紧。
难道他真的看到了?
—旁的宋知庭三两步走,上前,一把将沈欢拉到身后,语气不善:“侯爷此言何意?”
顾淮之的目光始终落在沈欢身上:“本侯的意,思自然是,柳姑娘同我一位故人有些相似。”
“不过相似罢了。”沈欢接过话头,语气冰冷。
她看了一眼顾淮之,他眼中闪过一抹黯然。
“师兄,看时辰陆老太师应该醒了,我过去看看。”她又转头对宋知庭道。宋知庭笑着冲她点点头。
见沈欢的身影走远,宋知庭面,上的笑意渐收。
他走近顾淮之,语气带着几分意味不明:“听说侯爷去年丧妻,怎么?亡妻不过走了—年侯爷就想另觅新欢了?咱们大燕可没有这样的礼数。”
丧妻二字像一一把尖刀扎入顾淮之心头,刺得他心里一阵阵发疼。
可他面,上看不出任何表情,他这才第一次正视眼前的宋知庭。
之前宋知庭带着面巾,他也未曾留意,如今细看,他便觉得眼前的宋知庭有些眼熟。
他语气凛然,—下眉头紧蹙:“你是祁王世子!”
……
在这陆府住了—段时日,沈欢已然对府中很是熟悉了。
她来到陆老太师的明轩阁,还没进门,却正听着里面有人在说话。
“顾侯此番大恩,陆家也没什么能够报答的,不若将芙蕖许给顾侯?”说话的正是沈欢的外祖母。
这些天她在外奔波,陆老太师又染了瘟疫,不能有人探视,沈欢由此还没见到这个外祖母。
只是她没想到,外祖母竟商量着要将家中后辈嫁与顾淮之?
房间里,陆老太师沉沉叹了一口气:“湛儿才走不过一年,按燕国规矩,丧正妻,需得过三年才能续弦。”
沈欢站在门外,五指不由暗暗收紧成拳。
外祖父他们都不知道,沈家一百二十八口惨死,都是拜顾淮之所赐,若是他们知道自己的母亲也是因为顾淮之……她绝对不允许顾淮之这般道貌岸然的样子,蒙蔽了祖父。
更不能让陆家的女儿嫁过去受她当年所受之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