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芜城的天变得很快,前一秒夕阳的余晖还悬挂在天边,下一秒,黑沉的云就压了过来,沉甸甸得仿佛能拧出水来。
虞夏走得很快,外套下摆被风不听话的撩起,却依旧没有牵绊住她的步伐。
身后的脚步声很明显,沉闷却急促,始终不远不近地和她保持着一定的距离,但她并没有回头。
这会儿正是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的时间点 ,小情侣三三两两结伴而行,走到女生宿舍楼下的时候又都舍不得松开彼此的手,便站在树荫下搂抱着说些甜言蜜语。
虞夏与这周遭的氛围明显格格不入,她埋着头从包里翻找出门禁卡,一言不发地刷开了宿舍的门禁,正欲进门,右手腕就被轻轻拉住了。
虞夏的脚步一滞,没立即转身,只是低着头看着身后人的身影投射到石子地面落下一片灰影。
男孩的声音照例寡淡,却多了一丝不平稳的气息:“虞夏,我——”
“不早了,”虞夏这会儿没有半点心思和他多说话,收回视线,目光平和地直视前方,“总不能耽误我明天上课吧。”
话音刚落,她便感觉到禁锢住自己右手的力道一点点松懈了下来,她只是一抬手,便轻而易举挣脱了。
回到宿舍,虞夏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打算上床睡觉。白昭乐正在阳台晾衣服,随意往下瞥了一眼,旋即惊呼:“夏夏,那是不是你弟?”
窝在被子里的虞夏一顿,翻了个身,戴上了耳机,开始装死。
乔思思和江可闻言,也忍不住凑到阳台看了一眼。
初秋的太阳已经沉下去七七八八,女生宿舍楼下,路灯有规律地亮了起来,树影摇曳。
男生颀长挺拔的身影兀自站在灯下,动作似乎正抬头望向她们宿舍的方向。他脚下的影子被拉得很长,一半陷在阴影中,显得冷寂又料峭。
乔思思扭头看向虞夏的方向:“是哎,你弟是不是找你有什么急事?”
遭遇室友的轮番问候,虞夏也不好继续不搭腔,于是只得躲在床帘里闷闷地传出了一声:“不用管他。”
听她这么一说,白昭贺她们三个面面相觑,但也瞬间明白了什么。
乔思思无声地做了个口型:“这是吵架了?”
白昭乐没有什么同龄的兄弟姐妹,理解不了他们的这种感情,无言地耸了耸肩,只是又半同情半好奇地往楼下扫了一眼。
她没怎么见过虞夏生气,知道她脾气虽好但性子倔,无论如何也想不到这位弟弟如何神通广大地把人给惹着了。
第二天上午,虞夏没有课,睡到近乎十点才起床。昨晚入睡得有些晚,早上起来脑袋还有些昏沉,她往脸上扑了扑凉水,简单地收拾了一下,准备去图书馆待一会儿。
刚出宿舍楼的大门,一个人影就挡在了她的面前,稳稳截住了她的去路。
贺闻清昨晚上一夜未归,一直守在宿舍楼下,眼下冷色的肌肤泛着一圈淡淡的乌青,是罕见的狼狈。
见到他这这副模样,虞夏的心头还是短暂地惊了一下。她一向知道贺闻清是个犟种,却没想到能固执到这种地步。
“你没课吗?”虞夏审视着他。
贺闻清黑白分明的眸子直直地盯着她:“翘了。”还带了点理直气壮的意味。
“幼稚。”虞夏嗤笑了声,说着就要绕开他,哪知贺闻清跟着她的步伐往旁边挪,丝毫没打算给她逃离的机会。
虞夏有些恼火地瞪着他。
“对不起,”贺闻清怕她就这么直接走了,索性握住她的肩膀,骨节突出,手背的青筋绷起,却怎么都不敢用力,“但我还是要解释清楚,我不是——”
贺闻清停顿了一下,闭了闭眼,转换了措辞。
“我的意思是说,你可以不用时时刻刻都把自己当作我的姐姐。”
他不敢想虞夏会理解成什么样子,但话出口的一瞬间,他竟然有些放松,好像长久以来一直紧绷着的一根线终于卸下来。
现在只需要等待审判就好——
“所以你是想说你长大了,不是小孩子了吗?”虞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语气中带了几分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讥诮。
贺闻清的胸腔几经起伏,他太清楚自己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是无法坦诚地诉说出来的,那么结果必然是只能让她误解,但误解总好过再也不见。
所以这短暂的波澜情绪只是一瞬,他便定了定心绪,神色恢复如常,目光平静地滑向了别处:“对。”
虞夏闻言,有些好笑地低下头。她突然觉得贺闻清的叛逆期是不是到来的有些晚,才会在她这个姐姐面前使性子。
秋风乍起,越过贺闻清的肩头,看见树上的枯叶被风旋着飘飘荡荡落进泥里。虞夏吸了吸鼻子,心情好像没有那么低落了。
“今年中秋节和国庆一起放假的。”贺闻清谨慎地观察着虞夏的表情,突然没头没尾来了句。
虞夏狐疑地打量着他,抱着胳膊:“然后呢?”
“我们一起去看海吧,这个季节沿海地区的气候应该刚刚好。而且这是小时候你说的,等我们上大学了,就偷偷跑去看海。”
贺闻清说这话的时候脊背微弯,柔软的衣料蹭过她的肩头,似有似无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
“你说的我都记得……正好让我将功赎罪。”
听起来倒是个还不错的计划,虞夏神色有些微微动容,但她并没有立马答应,而是眯了眯眼,抓住了问题的关键:“你原本假期是打算干什么的?”
贺闻清一怔,薄唇微抿,明显不太想说,但虞夏又紧跟着疑惑地“嗯”了一声,他才无奈坦白。
“上家教课,”他又紧跟了一句,“但是可以请假。”
“算了。”虞夏想也不想地别过视线,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刚说完这话,眼前人浑身就紧绷了起来。
“我想去你家看看。”她话题一转。
话音刚落,贺闻清愣了下,淡淡的漆眸旋即荡起意味不明的情绪,但眼底却清澈得仿佛多看一眼都觉得冒犯。
“为什么想去我家?”他的嗓音压得很低。
“因为我有权利知道——”虞夏将身上的外套拢了拢,巴掌大的脸埋进竖起的衣领里,随即坦然迎视,“贺闻清,你这几年过得到底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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