坊间传言,他上学时嫌先生布置的课业太重,就趁先生睡觉剪先生的胡子,太后因此把他叫到宫中训诫,他竟故意打碎了太后最爱的花瓶,还非说是奴才撞了他。
年长的哥哥们拿圣贤书跟他讲道理,他反手撕了个粉碎,扬言谁再劝他读书,他就到谁府上去住。
先帝没少跟他生气,兄弟姐妹也都怕了他这混不吝的性子,只好放任他天天胡混。
如今二十多岁的年纪了,诚王不好读书、无心庶务,更不想进朝廷任职,每日里招猫逗狗,跟世家中那些不成器的子弟们混在一起,京中人人提起都把头摇得像拨浪鼓。
如今一瞧,与传言中一致无二。
杜陵命人将礼盒送过去,“不想在这里遇到周大夫人,正好方丈大师说雪茶刚刚制好,我就拿来借花献佛了。”
临台山独有一种茶树,秋天长出嫩芽,来年初春采摘,茶叶经过一个冬季的雪水滋养,制好后闻之如新雪清冽,品之如春暖花开,实乃上品。
只可惜产出量太少,许多官员都只闻其名,未曾品尝过,四皇子以雪茶相赠,倒是大礼了。
周大夫人有些意外,见四皇子脸色微红,目光总不自觉地滑向她身后,心中便有了猜想。
她笑道:“多谢四皇子。四皇子也是来拜祭亲人的么?”
杜陵微微一笑,“是的,七皇叔想上山来住几天,给容太妃做一场法事,我正好有空,所以来陪一陪七皇叔。”
容太妃是诚王爷的生母,在诚王十来岁时就去世了。
难怪诚王爷一身白衣。
周大夫人有些讪讪的,“原来如此,诚王爷有孝心,四皇子也仁厚。”
杜唯珉看出周大夫人的不痛快,惬意地轻轻勾了勾嘴角,“周夫人过奖,为人子,这都是应当做的。”
杜陵问:“周大夫人带着常平侯夫人和小姐,想必是来祭拜前头的那位常平侯夫人吧。”
“是啊,这一晃,我那苦命的女儿已经过世三年了。”
周大夫人略带悲伤的一句话,就点出了许云葵已出孝期。
接着她说起这几年许云葵多么思念母亲,如何经常去寺庙为亡母祝祷,又如何乖巧懂事,只为亡母安息,连她这个做外祖母的,看了都感动落泪。
姜珆眼瞧着杜陵的目光越来越亮,心中不禁感叹剧情的力量之大。
虽然不知杜陵到底在哪里见到了许云葵,但他分明已经对许云葵一见钟情,这才费心找了过来。
而且杜陵年轻,一打照面就让周大夫人瞧出了端倪。看周大夫人这不动声色夸赞许云葵的样子,显然也很喜欢这个一看就好脾气的皇子。
可是许云葵却不高兴了。
她听懂了外祖母话中的示好之意,便本能地反感这两个皇子王爷——前几日许鹏反对徐淙的事,到底在她心里埋下了种子。
“外祖母,这是我们的家事,四皇子与王爷未必想听,再者我待字闺中,外祖母与外男说这些话,实在不太好。”
话音刚落,周大夫人的脸色就僵硬起来。
杜陵连忙道:“没有没有,周大夫人是我的长辈,长辈说话,我自然愿意听的。”
说着还朝许云葵笑了笑。
许云葵瞪了他一眼,他也没有不高兴。
周大夫人缓缓出了一口气,越发肯定杜陵的心思,可是许云葵当众这么说话,怎么让人下得来台?
姜珆借着喝茶的功夫讥讽地扯了扯嘴角,一抬眼又笑着打圆场。
“我家大小姐就是这么率真,话虽直接,规矩却是好的,还请四皇子不要见怪。”
杜陵朝她点了点头,“姜家的风骨和教养,连父皇都多次夸赞,大小姐是姜家的外孙女儿,自然也不会差。”
姜珆感叹,“四皇子真是气度宽宏。”
许云葵明摆着不想理他,他不仅不生气,反而自己找台阶下,这心胸可真够大的了。
难怪在原著里,许云葵作天作地一辈子,杜陵却始终顺着她,宠爱不减分毫。
听到姜珆夸他,杜陵有几分欣喜,又说:“夫人过奖了,听说姜夫人也是出自姜氏,今日一见方知姜氏能成为名门望族,不是没有原因的。”
周大夫人终于放下心来,这气氛终于缓和了。
许云葵自顾自在后头躲着,心里却更加瞧不起姜珆。
见着个皇室子弟就巴结,真是没骨头!
接下来的时间,主要是姜珆陪着杜陵说话,周大夫人偶尔插两句。诚王爷杜唯珉漫不经心地半眯着眼,似乎已经神游天外。
姜珆和周大夫人都分别起了几次话头,想引许云葵多说几句,可许云葵要么不理会,要么反唇相讥,几次下来连周大夫人都坐不住了。
恰好诚王爷起身说要走,周大夫人连忙顺势告辞。
杜陵温和笑笑,拉了杜唯珉一起送她们下山。
“四皇子,诚王爷,请留步。”
山道旁,周大夫人率先上了马车,给许云葵递了个眼神。
许云葵瘪了瘪嘴,朝杜陵和杜唯珉行了个礼就算告别,拉着许云珊也上了车。
姜珆单独坐后头的马车,杜陵朝她拱手,姜珆突然低声说:“殿下,郎有情需妾也有意,否则只是怨偶。”
“嗯?”
杜陵不明所以,睁着一双清澈的眼睛朝姜珆看来,让姜珆想到了人类的好朋友。
可话已至此,姜珆也没办法再多说,朝他眨了眨眼就上了马车。
两辆马车离去,杜陵还在想着刚才小姜夫人的话,突然旁边传来一声笑。
“这个小姜夫人,倒有点意思。”
“什么?”杜陵看向杜唯珉,“刚才姜夫人的话,七皇叔听懂了?”
杜唯珉瞥了他一眼,“傻子,你那点子心思人家都看出来了,姜夫人是告诉你,你一个人心热没用,须得两个人心意相通。”
杜陵腾地一下脸红了,“我,我,有那么明显吗?”
杜唯珉环着手臂,“今天第一次见,你巴巴地跑去打听,还特意前去拜会,一出手就是方丈大师的雪茶,难道不明显吗?小四,许大小姐就那么好看?”
“我,我也不知道,就是觉得她像书上说的云中仙子,清纯脱俗,没有人像她这样。”
杜陵的目光中透着痴迷,脑子里尽是之前的惊鸿一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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